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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吃回头草 水边的鸢尾花

当夕阳的余晖全部沉入沙山后,她再抬起头,目光中的恐惧和忧虑却渐渐淡去。

“阿兰姐,万物皆有自己的使命。”

“我要做万丈黄沙的送葬人,而阿奉是天下人的守护者。”

“我们的孩子出生于这艰苦困顿的角奎河,就注定做不了水边易碎的鸢尾花。”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孩儿能做一株棘棘树。”

一株……棘棘树吗?

沙山上明明没有风,但一股萧瑟的凉意依旧从四面八方袭来,让洮箐的胸膛传来针刺般的麻痹感。

龙山上的窃窃私语终日萦绕在她的耳边。

高大恢宏的宫殿对幼童来说只是冰冷的泥沼,满心所求,不过是一个温热的怀抱。

可棘棘树布满芒刺,尖利得只剩孤独。

*

翌日,洮箐在家中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慈志怀。

男人在窗边负手而立,一半面孔被斜射进屋内的光线照亮,另一半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

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

即使明知慈志怀不会伤害阿兰,洮箐的戒备心也依旧强烈。

这个被龙神信仰吞噬的男人,已经没有了慈悲心肠。

他,对慈绯和她腹中的孩子绝无好意。

“《潮海志》果然神异,救万民于水火。”

慈志怀身体转动间,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微动,露出破旧的羊皮书卷。

洮箐瞳孔猛地一缩。

那本无字天书差点害得蒋泽昀被风沙峡吞噬,慈绯亦言之凿凿,说观之有害。

她便将这水火不侵的卷轴埋在了小院的墙脚,足足两人高的深坑。

天长日久,都快忘了这本书的存在。

没想到,它竟然被慈志怀挖了去!

“这书不会告诉你真正的答案,不要相!……”

洮箐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身体一麻,再也无法动弹。

“阿兰,父女一场,终究是我亏欠你太多。”

“好好活着。”

慈志怀划破指尖,将湿润的血液涂抹在洮箐的额头上。

他似乎在用血液画什么复杂冗长的咒语,一笔一划间,他的面容便快速衰老下去。

洮箐望着他腐朽下去的皮肉,眼眶泛起缕缕热气。

那是阿兰心中爱恨掺杂的不舍。

慈志怀那双似有绿色闪过的眼眸,眸光里好像也盛着愧疚和难舍,可更多的……

却是决然。

“龙神血脉,绝不容被玷污。”

房门“砰”地应声大开。

狂风涌入室内,慈志怀衣袍翻飞,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洮箐看着屋外天边飘来巨大的黑云,绿丝在流云中乱窜,发出邪异的光。

她心头狂跳。

这烟云,让她想起被列为禁术的蟾蜥雾。

这邪雾最为难缠,若是沾染上分毫,即刻间就长满毒疮脓包,药石无医。

一个寻常人族在它的侵蚀下,半柱香的功夫便会化为浓水。

可毒雾不死不灭,即便龙族倾尽全力剿灭,却总有死灰复燃。

一旦出现,便是灭顶之灾。

绿雾铺天盖地而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芜村笼罩。

可她动不了,即使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也解不了无形的桎梏分毫。

万分急切之下,洮箐再一次呼唤着天水定光。

平日里和她有着丝丝连接的天水定光仿佛被绿雾屏蔽,她唤不到。

人族身躯……真是太弱了。

洮箐仿佛深陷流沙之中,满腔焦急无处着力。

盘桓于村落上空的绿雾慢慢幻化出无数挣扎求生的人影,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难熬到了极点,终于在某个时刻,禁锢有了片刻细微的松散。

洮箐抓住机会,一举挣脱。

可被桎梏的时间太久,她控住不住手脚,只能横冲直撞地往外踉跄。

她直直扎进翻腾的绿海,往天水定光所在的宗祠奔去。

慈绯,慈锦安,蒋泽昀……她要救的人太多,此刻能力却太有限。

丝丝缕缕的雾气将人的视野遮了个干干净净,只能隐约瞧见三五步开外的情况。

暗影中,仿佛有妖邪蠢蠢欲动。

突然,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一个姿势怪异的男人朝洮箐袭来,那略显熟悉的身形让洮箐的心瞬间揪起。

男人眼角口鼻流出浓稠的绿液,浑身上下不停抽搐。

他的颤抖越来越剧烈,眨眼间便坍缩下去,只剩一滩绿水。

洮箐被绿液溅了一脸,却没有眨眼。

她努力地辨认着绿水里的五官,即使清楚地看到那不是蒋泽昀,也感觉无法呼吸。

一路走来,她目之所及,皆是往日时时照面的左邻右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