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放下,那些切肤之痛该谁来偿?”洮箐问道。
她仿佛是替胡叶子问,却又好像在替自己问。
“放得下,就让痛楚随风去。”
“放不下,就持着那恨移山填海,直至天塌地陷。”
“俯仰天地不过随心二字罢了,千万别看不透,又放不下。”狐狸奶奶说。
话语间,狐狸奶奶蹒跚地移到高塔的窗边,纵目远望。
洮箐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绣球花海中,徜徉着熟悉的身影。
蒋泽韵和陆知瑜的肩膀上挂着一团又一团卷成球的狐狸崽子,灰的黄的,杂毛色的……
崽子们嘤嘤嘤地你来我往叫个不停,你推我搡,打打闹闹。
将两人的头发扰得左右乱翘。
木棍儿更是将长长的猫尾巴像个白围脖似地环在蒋泽昀颈间,将他的脑袋当成自己的宝座。
乱哄哄的场面十分混乱,陆知瑜也跟着崽子们吱哇乱叫,闹作一团。
蒋泽昀却面色柔软,只轻轻地舒展身体,并不在意幼崽们的胡闹攀咬,放任它们把他当成游乐场。
或许是感受到洮箐的目光,蒋泽昀倏然抬头。
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
那带着柔和微笑的俊逸面庞,如慢慢盛放的花火般,欢欣而舒然。
眉眼俱笑,灿烂由心。
洮箐的视力与耳力说得上绝佳,此刻周围的一切声音与色彩却好像缓缓远去。
整个世界……
只剩下蒋泽昀舒朗的笑容。
于是她也不自觉地跟着他也勾起唇角。
露出同样柔软的表情。
“龙君,我后悔了。”
狐狸奶奶兀自说道:“我想再加一个愿望。”
“什么?”
洮箐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侧耳垂首问道。
“我希望龙君也能幸福。”
这个愿望让洮箐一愣,而后轻笑起来:“我好像给自己揽下了很多活。”
但那笑容泛起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洮箐抬眸,静静凝望着年迈的狐狸:“和你在一起,总让我想起一些憾事。”
“什么遗憾?”狐狸奶奶问道。
“从前我从不做梦,如今却日日和她们在梦中相见。”
洮箐有些答非所问:“只是我没见过她们老去的模样,不能像你的胡叶子那般,可以亲手摸一摸至亲的白发。”
那芜村的漫漫黄沙中,有她绵延的思念。
“她们挂念您,自然要用最美的样子相见。”
“不像我邋遢潦倒,只会徒增叶子的伤感。”狐狸奶奶安慰道。
“不过是我的痴梦罢了。”洮箐笑笑。
“若是牵挂也变成了枷锁,倒不如不念。天地辽阔,她们寻自己的自在,才能让我感到片刻慰藉。”
洮箐说,“我独自一人,也算不上太坏。”
“真的不算太坏吗?”
狐狸奶奶的眼神充满了担忧:“龙君,若是不尽快拿回肉身,即便您的魂躯有念力加持,也支撑不了太久。”
洮箐一愣,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肉身不在此处?”
魂躯,不过是魂魄凝结成的躯壳。
不会流血,痛感加倍,且极易消散。
姜渊盗走龙珠千年,洮箐始终没有上岸寻找,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能。
龙族封印是世上最坚固的所在,而洮箐被父亲封印在其中,就在龙族举族离开的那日。
龙珠,是封印唯一的解法。
可她还未破解龙珠的奥秘,世间唯一可以出入封印的姜渊便巧言令色地带走了她唯一的希望。
直至蒋泽昀跌入潮海湖时湖水震荡,将封印划开了个口子。
她才得以片刻的喘息。
那个极小的缺口无法让她的肉身通过,却能释放她的魂魄。
于是她便利用从契与蒋泽昀相连,再用他体内的半颗龙珠加持,让魂躯可以在岸上自由活动。
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一开始未曾察觉,可您一直向我输送灵力,再迟钝也该发现了。”
“您的状态瞒不住那些心有贪念的家伙,肉身若是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危矣!”
狐奶奶的担忧溢于言表,而洮箐自然明白丢了肉身的后果——
她的魂魄会被肉身的持有者吞噬殆尽,永远化为虚无。
将肉身依旧置于有裂缝的封印中,无疑是一招险而又险的棋。
可若是她在遇见蒋泽昀时,因为胆怯而永远龟缩于封印之中,不抓住那唯一的机会上岸寻找龙珠。
那才是真正地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没有剩下半颗龙珠的踪迹,还有假龙神在暗中虎视眈眈。
不论在背后筹谋一切的是谁,洮箐都无路可退。
所幸如今封印还算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