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与蒋泽昀。
在蒋泽昀沉默的片刻,那声音弃他而去,穿过屏障,落在洮箐的眉间,幻化成她的语调。
“你不怕吗?”
“他动摇了。”
在她心间回荡的声音,语调中满是恐惧:“相信人族,你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
“在封印中的每分每秒都那么难熬,难熬到每个瞬间都恨不得去死。”
那字字喋血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的疯狂:“你甘心吗?带着所有的期盼和怨恨湮灭在这里,让这个人族从此过上逍遥天地的好日子。”
“他会荣光加身,金玉满堂,变成人人艳羡的赢家。”
“而你,只是他不光彩的过去,再一次被他永远地抛弃。”
“他们所有人,都抛弃了你。”
尖利的声音每个字句都犹如敲击钉子的铁锤,它似乎轻易寻找到洮箐埋藏得最深的伤疤,将血淋淋的字眼化作噬魂销骨的恶毒凶器,钉入她的骨髓之中。
尽管洮箐努力抗拒,那被抛弃的恐惧却依旧如蛆附骨般袭来,试图扰得她血肉模糊。
或许愿妖说得对。
父母、族亲、曾经的爱人……
每一个人,都没有选她。
恍惚间,她似乎变成软弱的孩童,痛到麻木僵硬的指尖紧紧扯住命运的衣角,却无法使命定的脚步停下分毫。
那个小小的孩童在逼仄的黑暗中无数次重复自己的结局,却无力反抗,无可奈何。
懦弱到令人哀恸,无力到令人悲愤。
“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就从源头上先做断绝。”
“你先发制人,总好过坐以待毙,被人鱼肉。”
声音的蛊惑之下,洮箐眼瞳里的金芒越来越深,她手中不受控制地幻化出一朵泛起冷焰的火光。
那是积攒了千年的不安与愤怒,仿佛试图在再一次被背弃之前,终结那即将带给她悲剧的源头。
她紧紧地盯着缄默的蒋泽昀,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堂堂龙神之女,怎能轻易将命运托付给背叛过自己的人族?”
藏在暗处的声音透出一分不易察觉的高兴:“趁他还没有作出决定,杀了他!”
可洮箐一动不动,手中的焰火四处蔓延,几乎将她自己灼伤。
“快啊,一旦他开口,你就没有机会了!”
“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还在犹豫什么?!”
在带有魔力的声音连声催促下,洮箐终于动了,她脚步沉重,一步步朝着蒋泽昀靠近。
她手中的火光几乎是在靠近蒋泽昀的瞬间便将他层层包裹。
只要心念一动,就会立刻把他吞噬殆尽。
“没错,就是这样。”
声音越来越欣喜:“人族自私狡猾,你该为自己打算。”
火势越变越大,整个拂离宫仿佛置身火海。
而在火焰中心静静矗立的蒋泽昀好像依旧身处另一个天地,他的眼中没有倒映出周围铺天盖地的火花,只有从始至终都澄澈的缱绻月光。
洮箐在那片温柔倾泻的月光中,看到了自己。
在月光的托举中,她独自一人悠游,无拘无束,比风还要自在。
“动手啊!”
见火光迟迟不燃,那声音急了,“你不会蠢到为了一个孱弱狡诈的人族放弃自己的生命吧?!”
“如果我说……”
“我要再赌一次呢?”
在洮箐低低的喃呢中,火势冲天而起。
火焰伴着劲风而来,将她的长发高高扬起。
她束发的簪子不知何时已经遗落,风的涌动之下,驳杂的白发更显出几分非人的诡谲妖异。
可翻腾怒号的烈焰中,没有你死我活的血腥画面。
她眼中的金光慢慢褪去,露出本来的澄莹模样。
随着她神情的清明,如地狱般的沸腾焰火蓦然化成蓝色的浪花,奔涌入海。
那无边无沿的冰封雪原已经不知何时化成了无垠的蓝海,如玻璃般湛蓝透彻,宁静而浩渺。
寒冬已去。
“什么再赌一次?”
洮箐的话语着实有些没有头尾,声音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广阔景象打得措手不及。
“我已经不是那个因为害怕被抛弃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女孩了。”
“愿妖,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场。”
洮箐此刻的神情几乎算得上云淡风轻,她立于海面之上,带起串串涟漪。
原本黯淡狭小的空间也随着她的深深呼吸而云蔚霞起,变成无边无沿的所在。
“赌什么?”
“如果他为了我放弃一切,那你就助我打开封印,拿回肉身。”
“如果他贪生怕死,弃我而去,那他的命和那半颗龙珠,都归你。”洮箐说。
那声音冷笑出声,“龙女,你都不敢用自己的命下注,这样的赌,我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