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可蒋泽昀的反应与凛言想象的相去甚远。
身处封印的蒋泽昀只是淡淡地反问,随即轻轻一笑,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有愤怒,也没有质疑。
“这本来就是我欠她的。”
微微侧头的青年抬眸凝望暮夜,他乌黑的发尾低垂,遮住眼中的光亮,“如果把这条命还给她,那下辈子遇到的时候,是不是就能重新开始了?”
似乎是想象到再无亏欠的初遇,他泛起浅浅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里又含着一丝不舍。
如果人与人之间两不相欠,没有纠葛,那么洮箐……
是否还会为他做片刻的停留?
“为了龙女的一个愿望,你宁愿去死?”
有些难以置信的愿妖拔高了音量,终于按捺不住,从暗处显露了身形。
他似乎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青年,或许从不在意考验里的那些无关紧要的挑拨与试探。
“怎么可能?”
“你既能进我的幻境,必定是心有所求。”
“有欲望有牵挂的人,又怎么可能一心求死?!”
或许是蒋泽昀的神色此刻太过平静,才衬得愿妖的恼怒分外尖利。
凛言带着血腥味的尖啸与利爪一齐袭来,几乎要撕破一切。
可在恼怒杀意的围裹之下,蒋泽昀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甚至勾起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我说过的,你输了。”
“没错,我是心有挂碍,心有牵绊。”
蒋泽昀的每句话都不是拔高音量的宣誓,平静的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
他说:“你见过飞龙乘云,拏风千里吗?”
“放龙归海,我的愿望不过如此。”
“你再考验我一百遍,答案也不会变。”
这份决绝,让玩弄人心的愿妖输得一败涂地。
凛言所设的考验,只有不带恐惧地真心拥抱死亡,才能通过。
可偏偏他要求入局之人贪嗔痴皆有,要对世间有诸多眷恋与执迷。
这个考验,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以至于愿妖承诺过要满足别人的心愿,也不过是招摇撞骗的幌子。
这一切却被蒋泽昀窥破,甘愿放弃性命,也要让愿妖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诺言。
否则等待它的,就会是灰飞烟灭的反噬。
“你以为凭你这样的蝼蚁,就能破我的局?”
“你做梦!”
盛怒的愿妖低吼着,倏然伸长的指尖剖开蒋泽昀的胸膛,粗暴地一拽,就将包裹着生机的心脏握于手中。
“还望宫主信守诺言,为洮箐取出她的肉身。”
蒋泽昀没有丝毫挣扎,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双清浅的褐色眼眸划过无声的眷恋。
在阖上眼的最后一刻,惦念的依旧是心上人的愿望。
“蒋泽昀!”
被屏障阻隔在外的洮箐在窥破迷雾的瞬间,看到的就是令人心跳停拍的画面。
她飞奔而去,接住下坠的青年。
血雾顺着蒋泽昀的胸腔向外飞溅,几乎将一切都染成红色。
那些暗红色的血液在他身下汇集,铺开成一个小小的池塘。
可那张泛起苍白的脸上神情宁静,甚至称得上安详。
“真有意思,他对你用情至深,却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一幅胜利者姿态的愿妖把玩着手中用力跳动的心脏,任由凝聚着生命力的震颤在他手中流转,而后消散。
“龙女,你可知五百年来为何从未有人能通过拂离宫的考验?”
“总有人爱得够深,心够诚。”
“可我根本就不在意。”
“我是许诺通过考验之人可以得到愿望,可我既满手血腥,又何惧誓言的反噬?”
“你们太天真了。”
愿妖的神色逐渐有些癫狂。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倒是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身居地狱之人,何惧烹煮。”
“只有这疼痛,才能提醒我还活着!”
凛言孤绝的低吼顺着水流传出去很远,将拂离宫都震得一颤。
突然,被愿妖叨扰的水波中响起阵阵龙吟。
洮箐放下蒋泽昀的身体,一步步向凛言走去。
虚幻的长影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她的身后,连空气都开始颤动。
大殿外的湖水随着她的脚步而开始奋力向内挤压,高压之下,快要将一切碾碎。
“蒋泽昀说,有他在,我一定赢。”
“我不过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能赢。”
“你拿走他的心脏又如何?我与他从契相连,我不死,他命就不会绝。”
“你输了,只是我赢得很不开心。”
洮箐的眼神沾染上前所未有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