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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吃回头草 无处安放的思念

脸色灰白的少年连眼泪也哭不出,站在被白布盖住的至亲身边,仿若幽魂一般重复呼喊着。

可世上,再无人回应他的这句呼唤。

所有的悲伤无处可去,慢慢化成嘴巴和鼻腔里铁锈味的腥甜。

鲜红色的血迹从蒋泽昀的嘴角和鼻子中大滴大滴地渗出,源源不断地淌落到他比纸还要惨白的脸上。

触目惊心。

洮箐紧紧揽住蒋泽昀的肩,仿佛只能这样,才能让几乎和尸体同样冰冷的少年沾染上一点活着的温度。

水是他逃不开的厄运……

原来,这厄运不是轻易夺走他的生命,而是夺走他的至亲。

意外发生得太快,快得洮箐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惊怒于自己的后知后觉,没有提起十二万分的警觉,以招致这样的后果。

一切似乎都在不受控制地滑向深渊。

仿佛曾经的宁静和美好,不过是为了衬托此刻的蚀骨之痛。

哐嘡、哐嘡。

冷冰冰的铁皮盒子碰撞着窄小的火焰洞口,传来空旷而令人心悸的声响。

无情的火苗炙痛人的肌肤,吞噬了一切。

漫长的炽热后,那个总是在家门口浅饮木瓜酒,好像在等待着谁的老太太,就变成了一捧飞灰。

木然的少年接过冰凉的陶瓷盒子,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装着世上最爱他、也唯一还爱他的血亲。

寥落的灵堂里简单地摆着几支白菊。

更衬得画像上的老人温柔可亲。

蒋奶奶生前舒朗可亲,即便儿子做人不着边际,也有不少邻里亲朋前来吊唁。

人们来来去去,终于为这个陷入死寂的家带来一丝人气。

“蒋泽昀……吃点东西吧。”

洮箐捧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面,那是邻居家叔叔婶婶的热心肠和担忧。

而跪在蒲团上的蒋泽昀不过短短几天,就消瘦到脸颊凹陷,形容憔悴。

他只摇摇头,低声说:“我不饿。”

“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会受不了的。”

洮箐劝道。

可失去至亲的孤鸟只是绝望地将头埋进羽翼中,试图隔绝一切,让自己也随着亲人离开。

“你想见你奶奶吗?”

眼见如此,洮箐只好换种方式:“吃完这碗面,我就让你见她。”

“我是妖怪,总有些沟通阴阳的本事。”

洮箐说。

她的这句话仿佛瞬间点亮了少年心中的希望。

“好,我吃。”

蒋泽昀猛然拿起放在一旁的面条,快到几乎算得上是狼狈地吞咽着。

或许是饭食的温热终于把少年的三魂七魄拉回人间,大口咀嚼着,却好像每一口都越来越咸。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蒋泽昀的眼眶滑落,混着面汤一起,滑过食道,在心底留下消不去的苦和咸。

那是人一生中或早或晚,或多或少都要跋涉的盐碱地。

无论再难,都只能带着风干成结晶的思念上路,每每想起那个离开的人,都要再品尝一遍。

洮箐抬手,往寂静的灵堂洒出一片柔和的白光。

她想将时间往前追溯,追回蒋奶奶那张温柔慈祥的脸,让一切退回到无法挽回之前。

影藏在暗处的宿命绝不是可以小觑的对手,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把蒋泽昀拽出深渊。

燃烧魂躯为蒋泽昀改梦,她就不能再在梦中出现。

是她贪恋于蒋家的温暖,天真地以为只要蒋奶奶好起来,没有债务,这个家就可以好转。

但愿一切,还不会太晚。

可时间才堪堪往回调了片刻,洮箐的手臂就一麻。

梦魇像出了故障的电视机,不受控制地左右闪烁,带上重影。

为了稳住梦境中的一切,洮箐顾不得手上的刺痛,用力凝聚光点。

可那份疼痛蔓延至全身。

她的魂躯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扯着。

警告她再用力分毫,就让她粉身碎骨,消解而亡。

“蒋泽昀!”

可还没等她理清这怪异的疼痛从何而来,伴随着碗筷落地的清脆声响,她身旁的少年忽然就失去了意识。

*

等到蒋泽昀再次转醒时,映入眼帘的先是木制的悬梁,而后,是洮箐像小鸡窝似的凌乱的发。

他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静静抬眼望着熟悉的房顶,久久才回过神来。

他抬手想抚开纠缠于洮箐眼睫上的头发,却没想到轻轻一动,对方就惊醒过来。

洮箐似乎一直在等他转醒,眼下硕大的黑眼圈这也遮不住。

“你醒了?”

疲惫的女孩连声音都带上几分沙哑,语气中却有着遮不住的高兴:“你难受吗?饿了吗?”

她好像总在关心他的肚子有没有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