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森白的骨骼。而四溅的鲜血,沾染上她苍白的脸颊。那个人类忽而抬起头,狞笑着望向她,齿尖上下碰撞,说道:“你是杀人犯。”
柒吾打了一个寒颤,迅速从幻象中抽离。回过神时,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上颚发涩,急促又短暂的呼吸让大批冷空气灌进口腔。她咽了口唾液,勉强缓过神。
后背被一层冷汗浸湿,她迟钝地将目光转向雅戈:“你说,杀了人的我,会不会下地狱?”
“仿生人又不算人。”雅戈并不在意地笑了笑。
但如果,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呢?
柒吾不敢再往下想。
她必须抛弃那个愚蠢至极的念头。对仿生人产生同理心,将私人情感投射到它身上,并不是对自己的救赎。
仿生人坐在她的对面,目光紧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它不会思考,也不会明白现在发生的一切,湛蓝色的眼眸无法捕捉到复杂又痛苦的情感。
它只是呆板地端坐着,就连被枪口抵住脑门都没有一丝反抗。
柒吾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好了,现在事情解决了。”雅戈总结着话题,拍了拍柒吾的肩膀,说道:“再不济,我可以在道上帮你多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哪个倒霉蛋想要买一个仿生人。”
“嗯。”简短一字,作为回答。
雅戈自认她已经为柒吾铺好了一条退路,便不再步步紧逼。放下心后,拿起汉堡咬了一大口。干巴巴的汉堡肉挤不出肉汁,相反是薄薄一片,硌牙得很。她随口问柒吾,“刚才是带着仿生人去哪儿转悠了?”
“去了琉晶俱乐部旁边的拳馆。本想卖给他们当新沙包,结果他们早就有了个瓦纳军工的小机器人。”柒吾如实将事情和盘托出。
“走线下渠道了?”雅戈满口嚼着食物,含糊问道。
“嗯,想多试试看。”柒吾喝了口冰饮,淡淡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拳馆也不是个好渠道。”
雅戈揶揄了一句:“也是嘛,看着那双泪汪汪的眼珠,怎么会忍心下得去手呢?”
“我都不舍得打烂他这张帅气的小脸呢。”她说着反话,眼神轻蔑地扫了仿生人一眼,仿佛几分钟前拔枪指向仿生人脑门的,是另有其人。
雅戈很快吃完了汉堡,嘴里骂了几句头号食品工厂的肉缺斤少两,转眼又给柒吾想出了一个主意。
“把他卖去花街怎么样?”
柒吾愣了一下,脑子还未彻底反应过来,“那里不都是真人吗?”
雅戈说:“仿生人和真人也没多大区别。一旦插上工作芯片,服务期间发生的什么事儿都能忘记。你不妨去花街的夜店问问,万一有人就好仿生人这口儿呢?”
把仿生人卖到情|色交易场所,这个主意单听绝对不靠谱。可是,如果将这主意与卖给“血蛭”这一激进方案两相对比,反倒觉得前者更合情合理,不失为一个折中的选择,至少仿生人不会被链锯切割得四分五裂。
柒吾心里很纠结,沉思了好长一段时间。
正如她永远会有太多想法,永远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永远会被复杂又纠结的情感裹挟,蒙蔽本应理智的头脑。
回到家后。
她忽而抬眼,注视对面的仿生人。
那张平淡无味的面孔,在半个月前是被烧毁、被辗烂的一团破烂金属,左侧额骨、眼窝被剖开,露出焦黑、凌乱的电磁线与内骨骼。后来,仿生人的头颅被缝补好了,还被塞进了一颗崭新的义眼,蓝色的虹膜细看之下还有着轻微色差。
柒吾不得不承认,在与仿生人的相处中,她多了一份私心。
原先,她只是乐足地享受仿生人给她带来的家政便利服务,觉得让它多留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坏事。
然而,当所有与DX息息相关的事情一次次被摆上台面时,封存于内心的日记被迫翻开篇章,展露出笔画乱作一团的内页……
柒吾的脑袋也开始变得混乱,她甚至无法做到冷静思考。
她开始将自己带入到DX的人生经历中。她捡回了废墟中毁损严重的仿生人,让被抛弃的个体迎来“重生”……而在此过程中,她十分热衷于扮演着“拯救者”的角色。
恰如15年前,DX将她从泥泞的雨巷中捡回了家。
只是在DX死后,她的内心早就蜷缩坍塌成一个干瘪的气球,妄想填充进名为“救赎”的气体后,这气球便能漂浮而起,自由昂翔于广阔天际。
“我会为你找到一个合适的新主人。”
仅有的良知与同理心,像是一具锈迹斑斑的枷锁,牢牢地将她和仿生人锁于同一副十字架上,而脚尖之下,是奔腾燃烧的火焰,气势汹汹地蔓延,向上灼烧一切。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很想留下它。因为,她好像勉强也能算是个不错的主人。
但高昂的债务,以及公司产品带来的安全隐患,绝不允许她作出任何离经叛道的事情。
“现实一点啊,不择手段地卖掉它就好,赚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