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寺狱掾,脚步无声,直至水牢。只见一弱女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走近一探,没有呼吸,摸了脉搏,毫无迹象,互相对视一眼,悄悄撤回,似从未来过。
温琅听说此女已死,除了暴怒亦无他法,虽不会给她生路,但毫无用处就自断了气,致人郁悒。
大理寺丞赵一睡梦中被人拍醒,惊闻犯人死了,揉着太阳穴起床,山呼海叹。
白日他的上司,大理寺少卿已经带着卷宗入朝单独觐见。
皇帝意在判处当街凌迟,但县令父子狎一妓已传沸沸扬扬,丢尽官员尊严,一旦判了凌迟,坊间流传定会转向于受尽屈辱的妓女杀了仇人,朝廷无视冤屈草菅人命,是以改为斩首,大理寺自拟除夕前合适日子,算是向众生警告,对官员动杀机的下场定是不得好死。
如今陛下口谕在上,凶手先死了,赵一两股战战连夜赶制请罪书了。
……
崔喜儿最终等到了人。
那人说,主子已经拿到名册,崔喜儿功不可没。皇帝要定在年前问斩,所以按照承诺,现在要送她上路,不过要忍一忍。
崔喜儿点头,顺从地喝下那药,意识消散之际,眼前闪过了走马灯。
孩提时,娘亲追在身后,要打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屁股,小孩拉着兔子车,在院子里咯咯跑着笑着。
垂髫之年,看着父亲被抓走,母亲自挂房梁,自己被辗转几手,听着不理解的话,被卖给老鸨。
金钗之年,老鸨说,养了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银子,该孝敬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了。挂了牌后,被一六旬老儿夺走清白。
破瓜之年,秦淮河畔粉霜居挂起了独属于喜儿的盒子灯,一代秦淮名妓谪仙,千金难唤美人一笑。
花信之年,和老鸨求请赎身,自己年老色衰,怕误了粉霜居的生意。老鸨说,养育栽培之恩不能忘,百金千银换赎身契。
如今,她拿到了那张等了二十载的身契。
马上自由了。
崔喜儿笑着,阖上眼。
板车轮吱吱呀呀滚过,一具冰冷的尸体自大理寺后门推出,出了城门又行几里,被丢在乱葬岗。
冻雨逐渐结冰,落下冰棱,覆在美人面上。可惜美人面色青紫,双唇暗黑,早已没了生的可能。
漏夜寒气逼人,户部精卫潜入上元县令私宅,越过阻拦布条,搜索已是一地灰烬的废墟。一无所获,相互眼神确认,匆匆离去禀报。
不管是户部、亲王府还是大理寺,这一夜实在难捱。冷元朝没有找到其他账簿亦或是那不知记了什么的名册,想再到监牢问个详细却被告知人已经在牢里过病死了。温琅亦是没有找到困扰良久的府兵名册,想杀人还被截了胡。
这场围绕着妓女杀官案的明争暗斗交了平手。
次日,温行川拦住大理寺少卿一同入宫觐见,上报冷元初提及的关于妓馆买卖少女的新案子,负责杀官案的大理寺丞赵一颤颤巍巍跟进宫递请罪书。
皇帝龙颜不悦,亲下谕旨:
“韩阙郡王亲办,大理寺丞将功折罪,两个月内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该抓抓,该砍砍。这种贩卖幼女的逆天罪行,断不可在大燕朝出现!”
“孙儿接旨!”
温行川散朝归来,刚走进月洞门,看到冷元初披着大氅坐在池塘边看鱼,心情缓解很多,笑着放轻脚步走近。
“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外面?”
“啊!吓到我了!”
冷元初握住温行川温暖的大手,才意识到她已坐了好久,手脚冰凉。
“马上是你二十岁的生辰,又是新年,元初想要什么生辰礼?”温行川蹲在妻子面前,却见她摇了摇头。
“殿下,我只想那些姑娘能逃出魔窟。”
见妻子对此如此重视,他把她拉了起来,郑重与她说道:“我已经向陛下请旨领命,只是此案会牵扯太多受害者,需细细收集线索,证据充分才好一击命中罪犯。大理寺已安排专人暗查,花街暗巷有任何动作,大理寺和本王都会知晓,元初信得过本王吗?”
“信得过,我相信你。”
温行川顺势拦腰抱起冷元初,大步走回中堂,进了门直接坐进摇椅里,调整下姿势让冷元初卧坐在他腿上。
他怎么都看不够妻子的小脸,指肚摩挲,见妻子一直无精打采,知崔喜儿一事给妻子造成严重冲击,正思索如何转移注意力,却被冷元初打断——
“殿下,户籍登记,一定要分良籍和贱籍吗?”
温行川听罢有些不愉,“这不应该是你过问的事情。”
“殿下,”冷元初从他的怀中起身,握着他的手说道,“我知以我的身份不应说这些,可是殿下,崔喜儿正是因被强行登记贱籍才冲动杀人,这贱册的划分,真的有必要吗?”
温行川凝望着他最爱的妻子,无法从那双清澈却望不见底的眼睛看透妻子的内心,她所言,难道又是为了冷家?
温行川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