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天谕已经完全好了,甘澄下楼的时候,他在厨房做早餐。甘澄离开前,他塞给她两个分开装的剥好的鸡蛋,“谢谢。”坐上车时,她突然想到,那一次她分给段家凌一个鸡蛋,要是被他知道,一定又是那种“问罪”的语气,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这么想时,甘澄转过头,朝别墅回望,就这么对上江天谕的视线。
那样深沉的凝视。
到公司,甘澄配合段家凌工作。一起去医院探望伤者,慰问家属,一对一进行赔付协调。上午去完几家,甘澄的情绪已经低到谷底。有几家特别让她难受。
有个19岁的女生被砸到脊椎,造成终生残疾,可能这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段家凌跟那家的父亲承诺,会承担终生医疗费用,额外补偿一百二十万。
那位父亲只犹豫一会,就签下谅解书。
这让甘澄感觉他用一百二十万卖掉女儿的余生。
还有一家,是6个遇难者之一,年轻的小伙子,从遥远的西北来黎市打工,是赚辛苦钱的外卖员。宣布抢救无效死亡后,遗体放在殡仪馆无人认领。今天早上才出现,那一家子人,第一时间来江盛总部大楼撒泼,要赔偿,得到满意的金额,立刻没了人影,再联系不上。后续还是江盛派人去安置遗体。
……
中午,江盛小团队在街道的面馆吃饭。
甘澄怔怔的,捏着勺子舀着馄饨,一口都吃不下。魂好似被室外炎热的天气蒸发。
段家凌的承受能力就要比她强很多。他跟江天谕一样都是心理强大的人。被那么多家属的负面情绪冲击,他的思维始终清晰。他妥善又细致地处理好善后工作,到目前为止,已经拿到65%的谅解书。
段家凌似乎读懂了甘澄难受的点:“有的时候,人命就是那么贱。”
平平淡淡抛下一句。
就这一句话让甘澄落下泪来。
两滴水珠砸在馄饨汤上,溅起小小的痕迹。
对面的段家凌也注意到,“江天谕你——”
“我出去一下。”
甘澄用手臂快速抹了一下眼睛,段家凌注意到她含着泪的眼睛,突然就想起上次在新闻里看到网友们的评价——
水汪汪的,清澈的眼睛。
甘澄跑出去了,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旁边员工都看过来,目光好奇带点谨慎小心,还以为两位领导产生争执。
过了一会儿,段家凌想着差不多,让员工们在这里暂作休息,他出去找甘澄。
甘澄坐在便利店门口的石墩上,手里拿着一根冰棍,机械地咬着吃,眼神不知落在哪处。段家凌走过去,站她边上。从裤兜里拿出烟,咬上,点烟,慢慢吐出烟圈:“下午你回公司吧。”
段家凌并不是缺乏共情能力,只是看得太多,已经麻木。
“不,我要跟你一起。”江盛犯下那么大的罪,她作为副总,有责任去面对这些。
段家凌连轴转两天,身上灰扑扑的,沾上了马路上的灰尘,却仍保有风度,“那走吧。”他掐灭了烟,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冲甘澄招了招手。
“等等。”甘澄转身走进便利店,五分钟,拎着一大袋子冰棍和冷饮出来,她算好了人数,员工还有司机,一个个分过去。
员工们眼里是意料之外的惊喜,纷纷拍马屁,说江总最好了,江总是全天下最好的老板云云,看到段家凌之后又迅速收敛了笑容。
段家凌不免有点计较,想着自己垫了那么多次饭钱,也没见过他们如此感恩戴德。车上,段家凌不由得看了甘澄一眼,【他】就这么招人喜欢?
“你倒是知道怎么收买人心。”
“我收买?”
上次是贿赂,这次是收买。甘澄发现段家凌总是以最坏的念头去想别人。
哪怕是开玩笑,也透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段家凌,你以前是不是被亲近的人坑过,所以导致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呵。”
“你肯定觉得我请大家吃东西是另有所图,并不是真心吧。”甘澄捏着下巴,“因为我是新来的,想要快速跟同事们打好关系,拉近距离,请客吃饭最合适不过,对不对?”
“所以呢,你是这么想的?”
“我不说,你自己猜。”
下午还是一样的流程。探完家属,四点半左右回到公司,还得处理工作。甘澄已经精疲力劲,倒在沙发上,不能动弹。还好有廖然分担,他工作效率高,一个顶段家凌两个助理。昨天借给段家凌一天,段家凌就在会议中当众对廖然表示认可。
Lucy跟段家凌那么久,很少见他这么赞扬一个人。
走廊两面都是窗,视野开阔,很适合摸鱼的时候聊公司八卦。
“廖总助真的很全能啊。”秘书芒芒对Lucy说,“我都感觉他心动了,想把廖然挖过来。哈哈。”
Lucy:“哈哈!段总不会做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