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有河神情复杂,从不芜沉静如湖。
“阿淇,“她看着黑鼠摇来晃去的尾巴,“你可不可以问问牢中黑鼠,靳氏因何死在此处?”
鼠婴没想到这一层,点了两下脑袋道:“可以。”牢中鼠知晓牢中事。
府牢与仙府其它各处不同,黑鼠的存在反而为府牢平添佳色,仙府子弟不会动辄对黑鼠喊打喊杀。
要问仙府其它诸事,府牢黑鼠或许一概不知,但是这儿发生的一切,它们应当是曾亲眼目睹过的。
鼠婴掉转一面,甩甩座下黑鼠的尾巴,一只体型更小的黑鼠便从暗处钻出来,凑到鼠婴身边。
它爬到鼠婴手中,与鼠婴耳语一番,鼠婴的脸色变得很是奇怪。
他没去看从不芜,而是匆匆挥手让黑鼠退下,又唤了另一只来。
有一便有二,鼠婴的面色来回变幻,接连唤了六、七只黑鼠,才在丛不芜疑色的目光中开了口。
他窘迫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些黑鼠无缘得见,对仙府迭权只是道听途说。安问柳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从不芜并不奇怪,安问柳虽然负材矜地,但也智谋过人,精细入微,并不好对付。
但也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从不芜还有一计,只是此招有些凶险,一着不慎容易被迷惑心智,再也醒转不来。
她说:“问问骨头吧。”
“不芜!”
明有河急切向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从不芜却很认真,“当今唯此一计,眼见为实。”明有河大可以辩驳,别的法子不是没有,但他心知肚明,问骨是下策,亦是上策。
它下策在凶险,上策在省时。
从不芜不喜夜长梦多。
明有河自然坳不过她。
从不芜划破手指,一滴献血落在身边的白骨上,血色顷刻漫延,在白骨上绽出一朵血花。
场景并未转换,从不芜缓缓站起来,“好了。”鼠婴驱策黑鼠碰一碰石壁,手指竞然穿了过去。“是虚的。”
他们进入白骨幻境了。
幻境之中,恰好时值早春,柳絮纷飞如雪,半空冷月正明。他们轻易就出了幻境中的府牢,只是视野受限,无法俯视全城。
从不芜摘下发间唯一一支银簪,眼也不眨地在腕上一划,摘下铜钱蘸上献血,往月色茫茫间一抛,三人便摆脱桎梏,登上楼顶。
靳氏仙府层阁林立,原来那片荒凉的废墟之地,也曾如此繁华莫及。
仙府内空无一人。
府外道道青光大盛,鼠婴脚下没站稳,身|体左右一摇,明有河将他牵住,一转眼就与丛不芜身至靳氏仙府之外。街上柳色正好,白色的柳絮沾了一点红。
问鹊城门紧闭,怨气被大开的禁制死死囚困于城中,街道妖魔横行,百姓惨嚎悲鸣,却不见仙府子弟。他们血衣躺在柳下,死在问鹊法阵里。
柳下法阵悉数开启,一阵一条命。
谁的魂魄被谁吃进嘴里,弥天血腥催人作呕。一只抱头小鬼踩过阵眼,法阵竞然毫无动静。真相明晰,明有河道:“这些法阵,被人动过手脚了。”从不芜:“嗯。”
错把仙长当作魔,误把妖魔认作仙。
他们的玉牌同样毫无动静。
鬼食怪,妖食人,人间惨状尽在此城。
柳絮飘飞迷人目睛,丛不芜移开眼。
玉牌失灵,屠尽满城。
这一招高就高在始料不及,杀人诛心。
远处还有一人身披银辉,背月而立,癫狂鬼怪视她为无物。她腰间有亮光微现,那是靳氏玉牌。
举目之内,唯一一枚完好无损的靳氏玉牌。从不芜与明有河的声音同时响起。
“安问柳。”
“好个安问柳。”
照此情形,酒楼中的四名靳氏子弟,应是早已遭她毒手。鼠婴背过头去,望着身后倾泻无垠的月光。忽然,他发出一声惊呼。
从不芜低头,看到一条拇指粗细的金瞳黑蛇。“这条蛇……
明有河话至中途,急忙收了话音。
他注视着从不芜,这条蛇,在他们下灵山时,也曾见过。从不芜毫不留情地将小蛇踩在脚底,用力碾了碾,道:“无事,你不必忧心。”
天边移来一朵黑云,遮住皎洁月色,从不芜的面容在此一瞬变得朦胧不清。
明有河放低声音,藏意道:“不芜,我们该走了。”他一语双意,幻境久待不得,问鹊,也不宜久留。从不芜:“是该走了。”
话音落罢,他们便来到了靳氏废墟外。
鼠婴故技重施,再次伸指去碰身旁的断壁残垣,被明有河拉了手。
他道:“别摸了,这是真的。”
鼠婴头脑发蒙,跟不上他的话:“我们出了真的府牢了吗?”
“你是有多瞧不起东湖仙长?”
明有河一顶高帽扣下,报了鹊河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