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得有些卷了的刀刃按在冰面上狠狠地磨了磨,看着细小的冰晶的飞起落在脸上,才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
明明如今已为三军之帅,肩扛数千人的生死,但却远没有第一次领兵出战时心跳急切,仿佛浑身的血都在往脑门涌。一念及此,区希范不由摇头失笑,他到底是老了。不会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会有人正年轻。区希范的过去正是往利序的今日。
西夏前军。
听说消息的往利山亲自端了一碗酒给领头的往利序,然后又让人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将手中酒碗高高举过头顶,对着精心挑选出来的众人说道:“这里是我们的牧场与土地,这里也是祖辈世代守护的地……“这里是我往利氏的,也是你们大家的!
“往利氏世代镇守静塞军司,前番失城,是我们往利氏的过失。所以为了夺回我们祖先留下来的故土,我往利氏也不会躲在大家身后!“我的侄儿,往利序,将会代表我,代表往利氏,去啃下这块骨头,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去重现先祖的荣光!“我希望大家都能记住,先祖们当初纵横冲杀之际,别说那些攻城器械,就是甲胄,也是拼凑不出一副的!
“我们党项人生来在此,注定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万胜!”往利山以一句万胜作为了冗长发言的结尾。然后将端着的酒碗凑到嘴边,大口吞咽,最后重重摔下,发出陶片碎裂的声音。因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最后一搏,所有集结在此的都是死忠精锐,加上还有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就在眼前悬着,往利山的话还是起了很强激励作用的,所有人都学着他的模样,大口喝尽碗中酒后将碗往地上一摔,然后高呼道:“万胜,万胜,万胜!”眼看着气氛情绪调动到位,往利山给侄子使了个眼色。他已经老了,族人也没剩下多少,是时候考虑把权力移交给更有想法、胆子更大的年轻人。
往利序得了示意,转身面对众人,按着刀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宋人都很富。韦州城进来因为改造了盐池,比周边州府更要富上三分。”
鼻息声渐渐变得粗重清晰。选择走上战场的理由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单纯,至少目前站在这的人还没有几个能抵挡大笔财富的诱惑。宋人可是富得流油,寻常商贾家中的余财就比小部落头人要多了。往利序以为得计,然后猛地拔刀出鞘,对天举起:“攻入韦州城后,三日不封刀!”
只一句话,激得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不封刀啊,那可是除了放一把火把全城给烧了之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人在此盘踞了近一年,不怕榨不出油水来。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倒没人觉得这是一趟送死的活了。“相公,您在看什么呢?“池篙一边问着,一边为区希范披上斗篷。“不用了,瞧夏贼这阵势,等会就要攻上来,保持现在这样就好,别一冷一热受了激。”
池篙也听话,放下斗篷搭在了臂弯中,只是锲而不舍地追问:“那相公您到底在看什么呢?这啥也没有啊。”区希范捋了捋已经被冻硬的胡子,笑得很开心:“看咱们的军功什么时候长腿到跟前来。”
“啊?“池篙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由自主啊了一声,然后就见到城下代表着夏军的黑线再度朝着城墙移动。池篙眼珠转了几圈:“相公是说,夏贼?”“不算太笨。”
“那是。“池篙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但旋即反应过来,小声反驳道,“我本来也不笨嘛。这要是太笨,相公您干吗写信把我招过来。”“你,算了。“区希范说不过,只得顾左右而言它,“这都要打仗了,还吃那么多,也不怕等会吐出来。”
池篙憨笑挠头:“可也是相公您说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敌啊,相公您放心吧,知晓您爱洁。我等会就算吐,也不吐城墙上。”区希范:这夯货,真是硬了硬了,拳头硬了。偏生池篙对此一无所觉,反而腆着脸上前央求道:“相公,这西北的牛就是和咱们那的你不一样啊,肉又嫩又滑……”区希范可太明白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连忙抬手打断他的话:“那当然不能比了,咱们那的牛都是耕牛,两齿龄就得犁地,说不定到你嘴里的前一天都没歇过,肉可不得又老又柴么。“而西北的牛养起来多是为了宰杀吃肉,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睡,当然味道会更好。
“不过你要是想再吃牛肉,没门。”
这是冒刃敢死之士临行前的特别优待。要是天天这个吃法,管后勤的薛泽非得掀了他的县廨不可。
啥家底啊,敢这么吃。
但对于这些不远千里前来投靠相助他的乡党,该给的优待还是要给的,尤其是这个池篙是他麾下第一敢打敢拼的,不然也没胆子同他调笑。
所以区希范故作沉吟,小小的开了一个口子:“不过你要是抓到夏贼中的大鱼,我就许你一头牛吃。”
池篙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相公此言当真?”“我几时欺瞒过你?”
“那,一条大鱼换一头牛吃?”
区希范有意逗他:“行,到时候军中不给你奖,我给你买!”“就这么说定了,我守城去了!“池篙把兜黎往脑袋上一扣,叮叮当当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