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看戏
张月盈自然不觉得这一切能同她扯上什么关系。四月二十六,她才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昨夜跟几个丫鬟打叶子牌打得有些晚,不多睡会儿,怕是要长黑眼圈了。
张月盈靠在枕头上,随意翻开一本书,是昨日何想蓉让人给她送来的新出的《金钗记之替嫁良缘》。杜鹃去催早饭,鹧鸪和春花收拾着张月盈今日要穿的裙装,对张月盈道:“何姑娘倒是清楚姑娘您的喜好,送了书来,还约了您今日晚上出去一道看戏。”“那可不是,知我者想蓉也。"张月盈正看到女主角被姐妹换嫁的部分,只殷殷期盼着后面男主角出来打脸的部分,好叫她狠狠出口气。
不过,写《金钗记之替嫁良缘》的这位扶桑散人当真是个妙人,笔力较上一本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还将世人最爱的替嫁、抢亲、打脸等众多狗血元素融合的浑然一体,文笔十分流畅。想来这本书的收益,还要再涨。到了申时末,张月盈从长兴伯府出发。如今已是春末,气温渐长,马车行进间,张月盈挑起帘络朝外探看,过往行人皆换了薄衣春衫,更有甚者着了夏日衣衫,熙熙攘攘往闹市中去。自太祖时,因天下承平已久,便废止了宵禁,京城中心夜间更是热闹非凡,常常喧哗至天边泛白。
马车已入东大街,目之所及华灯初上,鳞次栉比的商户间人头攒动,一片玉壶光转中,以东大街最中心的水云楼最为引人注目。
水云楼乃是京城的老牌酒楼,其彩楼高达数丈,雕梁画栋,廊檐相连,夜间灯花照耀,恍若银河倾倒,远在三里之外便可观得其灼灼光辉。
张月盈踏入水云楼正门,楼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她四处打量,一楼的大堂中央莲台之上,一位异域打扮的舞娘轻捻兰花指,素手反弹琵琶,舞步轻移,飞快旋转起来。
“阿盈!我们在这儿!”
一片嘈杂之间,何想蓉的声音陡然响起,张月盈即可循声望去,何想蓉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朝她挥手。张月盈行上二楼,与何想蓉汇合后,拐过两道弯,步入了西面一间玲珑却不失清净的包厢之中,冯思意此刻坐在轩窗前,低头用银匙挖着一个滴酥鲍螺,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阿意,今日叫你们来,便是来痛痛快快玩一场,你也莫要想那么多,倒不像你了。"
冯思意叹了口气:“事情传扬的满京城都知道了,姐姐何曾有过这样让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她难受,我也难受。"
还是汝阳郡王世子惹的祸,许多事情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安平候府的两个姑娘都成了流言和八卦的正中心。若不是冯思静去了京郊庄子散心,冯思意估计还躲在府中。张月盈安慰冯思意道:
“凛寒过后,便是春日破冰之
时,你家姐姐那般品格,日后定然不愁,只有叫别人后悔的份。"
冯思意脸色稍霁,但也明白这世道总是对男子更宽容些,哪怕错在汝阳郡王世子,他日后的姻缘也肯定比冯思静顺遂。她默默捏紧了拳头,要是日后他心怡哪家姑娘,她必然要出手搅和了,替姐姐报当日之仇。张月盈落了座,水云楼的两个女伙计送了三盘鱼脍、一壶青梅酒并诸多甜点小食入内,摆了满满一桌。张月盈捡了其中几样,盛于青瓷盘里很是可爱,问何想蓉道:“你的帖子里只说了今日请我们来此赴会观戏,倒没说是什么戏?”
何想蓉笑道:“这场戏我早就随帖奉上了,阿盈难道没看吗?
"
张月盈道:“《金钗记》?”
何想蓉补充:"是《替嫁良缘》。"“水云楼的动作倒是快,才出的话本子便排出了戏,想来与那位扶桑散人私下熟识。”
张月盈琢磨着,这背后庞大的人际关系大概也是水云楼屹立不倒的缘故之一,这点上百花楼就差了不少。何想蓉抿了口青梅酒,边夹了块鱼脍,边不大在意地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是话本子不错,排出来的戏也不会差到哪去。"
张月盈想想,觉得也是这个理。
冯思意朝包厢的轩窗望出去,正下方便是华丽的演出台,坐在此处,一边享用佳肴,一边也能将台上表演尽收眼底。
她问何想蓉道:“今日的戏是人戏,还是傀儡戏?若是人戏,这台子有些小了。”
"傀儡戏。"何想蓉答道,"主演的是京城瓦舍里最有名的那家傀儡戏班子,不然,这水云楼今日人也不至于多成这样。”
一楼里的堂厅挤得是满满当当,上面的包厢也都订出去了,来的不止有男客,还有如她们一般的众多女客。她们正上方三楼的包厢里坐得就是新乡郡主及其表妹,左边的包厢归了太师府的长孙女。
咿呀咿呀哟的唱腔响起,一副缩小了数倍亭台楼阁从台下升起,几个约有半人高的傀儡木偶从天而降,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钗冠,人物神态栩栩如生,恍若真人。其上悬着数十根银丝白线,细不可见,操纵傀儡的人应当藏身于楼上隐秘之处,傀儡一举一动仍游刃有余,足见技艺之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