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玉把脸埋在赫连洲的肩头。
赫连洲总在他最危急的时刻出现, 救他于水火之中,原本濒临绝望的心再一次复活,怦怦跳动, 恢复了生机。
“玉儿乖。”赫连洲轻声安抚他。
一旁的太子陆启面若死灰。
他早就在瑄王府里安插了细作, 知道两个皇子今夜要对恭远侯府动手,明月高悬时,他稳坐东宫, 拿着价值连城的翡翠龙纹杯,呷了一口茶,坐山观虎斗。
过了今夜,不管是陆谵还是陆瑄, 亦或是林羡玉,都成不了他的威胁。
谁知没过多久, 城门忽然被人破开。
消息传到东宫时, 陆启勃然大怒, 摔了翡翠杯:“北境兵未免太猖狂了!竟敢破我京师大门, 御林军就位!”
可京师都统仓惶来报:殿下,破城门的不是北境军,是……是邓大将军!
陆启愣在原地,“什么?”
都统扶好头上的红缨战盔,神色未定:“卑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邓大将军竟杀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
“什么人?”
“北、北境,永观帝。”
在陆启故意掩盖风声的三个月里,赫连洲也在掩盖风声, 暗中与邓烽勾结。
陆启始料未及, 被邓烽打了个措手不及, 邓烽打着“平二王之乱”的名义冲进京城,陆启无可奈何,只能配合,当夜他亲率御林军奔赴恭远侯府,当众将陆谵和陆瑄抓获。
赫连洲全程没有出面。他先用满鹘逼退邓烽,又在皇室放松警惕时,转而勾结邓烽,不知他以何种利益诱惑,竟让不可一世的邓烽为他所用,成了他的挡箭牌。
至此,陆启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若不服,便是支持陆谵和陆瑄夜袭恭远侯府,他不能、也不愿担这个责任。
月色凉如水,一场恶战刚刚结束,空气中还飘散着些缕危险的血腥味,赫连洲低头耐心地安抚好林羡玉的情绪,等林羡玉缓过来,他才起身望向陆启:“太子有何表态?”
陆启身形微晃,完全被压制住。
他之前从未和赫连洲正面交锋过,只知道赫连洲还是怀陵王的时候就勇猛无比,十几年前横空出世,一举逆转北境的长久颓势。
赫连洲上位之后颁布了许多政令,几乎都是惠民利民、甚至不惜牺牲赫连氏的利益——为了开垦田土,赫连洲查抄了许多亲王之前侵占的田地,交还给百姓——陆启起初听闻时,只觉得可笑,赫连洲若继续下去,只会因小失大,农户和牧民最是愚昧无知的,对他们好,他们也不知感恩,然而一再损害贵族的利益,却会动摇朝纲,使得诸侯异动,皇位不稳。
他本以为赫连洲迟早自取灭亡。
谁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赫连洲竟勾连邓烽,破开了祁国的国门。
陆启颤声道:“传本宫口谕——”
常侍立即走了上来。
“皇子陆瑄、陆谵,为己谋私,戕害北境皇后,破坏两国邦交,依律当处以斩刑,现羁押进刑部大牢,择日受审。”
陆启闭上双眼,强忍住愤恨。
听到“斩刑”二字,林羡玉睫毛微抖。
扶京哥哥……
赫连洲道:“朕为护皇后周全,随邓大将军前来,如今暴乱平息,侯府外的残局还请太子收拾干净,以免惊扰了皇后。”
“这是自然,”太子立即说:“陆瑄和陆谵被私欲冲昏了头,做出这等事,实在令皇室汗颜,我替他们向皇后娘娘道歉。”
林羡玉偏过头去。
太子讪然退下。
他命人绑了陆谵和陆瑄,押送回刑部,其余兵将皆囚于城南大牢。
乌力罕受了点小伤,随意包扎了两下,在府外清点完伤亡人数。
至此,今夜的暴乱才落下帷幕。
赫连洲回过身,朝着林羡玉微微一笑,林羡玉又扑了上来,刚要掉眼泪,又想起爹娘,连忙对着地窖口喊:“爹爹,娘亲,外面已经安全了。”
很快,家仆们扶着林守言和范文瑛走出来,林守言见到赫连洲时一愣,他虽然从未见过赫连洲,最多只是听说过怀陵王无往不胜的事迹,但只需一眼,他便可确认:此人就是永观帝赫连洲。
是他儿子的夫婿。
赫连洲穿着一身绣金的龙纹锦袍,衣摆上那抹若隐若见的腾云升龙纹,在暗夜中显得尤其华贵,他长身而立,朝阶下的人抬了抬手,便陆续有灯笼亮起,将灰蒙蒙的地窖映照得十分亮堂。
林守言和范文瑛还没从方才的兵戎相见中缓过神来,又猛然见到赫连洲,心中惧怕又难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还是赫连洲先向他们屈身行礼。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林羡玉在一旁听着,忽然有点害羞,揪了揪赫连洲的衣摆,说:“不要说岳父岳母,我又不是姑娘家。”
赫连洲眉梢微挑,笑着问:“那我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