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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酒一杯家万里 皮场庙

她为了一个即将被凌虐逼供的女囚,当堂解衣相护,她是女儿身的真相才曝露于人前。

那一天,众目睽睽之下,她死死地抱住那个女囚,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像疯魔了一般地“羞辱”了她自己,也羞辱了在场所有“看走眼”的司法同僚,羞辱了那群让她执笔《大梁律诰》的男人。

于是,她要被杀了。

皮场庙两日连剐,今日要剐的是杀子之妇刘氏,玉霖陪绑。

杀女示众,杀美丽的女人示众。

每逢这样的场面,庶民拥挤在前,士大夫们则回避在高处的茶阁酒楼,

然而,不论男人如何粉饰自身修养,刑台上即将揭起的这一幕,都是一副他们等待已久的艳图。

张药穿着那身讲究的孝衣,提桶走入人群。

日过中天,两个女死囚已经被带上了刑台,刑部尚书赵河明正位监刑座,刘氏上绑刑架。底下人群躁动,前后推搡,议论声也跟着渐渐响亮起来。刘氏早已放弃了所有求生的念头,众目只之下,任凭摆布,满眼凄怆地望着围观之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没有玉霖,此幕便是满城“凄艳共赏”,可她偏偏不肯让这些“看客”们如愿,虽被五花大绑,却死也不肯地在刑台上屈膝跪下。

她有一头为官十年从未散开的长发,此刻为了昭明她女子的身份,即便为了方便关押和行刑,刘氏已被束发,她却仍然披头散发,经风一吹,轻盈遮面。

赵河明坐在监斩座上,看着刑台上已经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却依举动疯魔的学生,始终一言不发。

围观之众不忿,“这女人不认罪啊。”

“敢欺师,欺君,狂妄至此,怎么可能认罪呢。明日剐了就好了。”

“对,剐了!剐了她!”

群情激愤,相比观刘氏受剐,更想看曾经的少司寇受辱。

大理寺卿坐不住了,起身质问差役:“她是钦定的死囚,你们还在对她客气什么?赶紧让她给我跪下!”

“是。”

碗口粗的水火棍应声劈向玉霖的膝盖,她被捆绑的身体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膝盖触地,整个人随即向前,扑倒在了刑台的边沿。围观之众不退反进,喊得一声比一声高。

“不知廉耻,就该剐了她!剐了她!剐了……”

“呸。”

“诶?”

骂声戛然而止。

张药抬眼,从那一头凌乱的长发间看到一张平静的脸。

她啐了人群一口。

人群之后,张药挑眉,人群前之前,大理寺卿不可思议地愣在原地,半天才说出一句:“太放肆了……”

在场的差役也不敢再对这个昔日“上司”留情,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掐住她脖子,迫使她抬头,随即将一条白布勒进她的口中,死死地绞住了她的舌头。她咬着白布,转头看向满座衣冠楚楚的监刑台。

大理寺卿被她看得很不舒服,不禁撇头。

“不浮。”

监刑台主位上的人,唤了一声她的字,那声音很年轻而和煦。

她在桎梏下将目光缓缓地移了过去。

赵河明平静地看着她。“不想跪就不跪吧。”

大理寺卿挑眉:“不跪?赵尚书,这是刑场……”

“无妨。”

赵河明打断大理寺卿,“有罪我来请。”

他说完,扶案起身,下了监刑座,撩起官袍登上刑台。径直走到玉霖面前。

高瘦的人影落到玉霖身上,暂时为她遮挡住了正午的烈日。

“你可以为这个女人不服,也可以为你自己不平,但昔日同僚和今日的刽子手,没有对不起你。”

不愧是从前的恩师,一句话就切中了要害。

玉霖扭头看了一眼无措的刽子手和差役,这些人认识她,如今这么对待她,心中多少有些难过,被她的眼神一扫,大都含愧低头。

“刑场有乱,你和刘氏伏法后还将治罪百人,不浮……”

面前的赵河明再次唤玉霖的小字,“平静下来。”

玉霖望转回头,望向赵河明,蓦地惨笑。

赵河明抬手,示意差役,“松开她。”

大理寺卿闻言拍案而起,“赵尚书!”

赵河明愤然回头:“我说了有罪我来请!”

两司首官为了一个死囚刑场对峙,刑台下群议再起。

这一回连在席的监刑官员们都忍不住了。

“这可反了天了。”

“是啊是啊,赵尚书为了她连官声都不要了,我倒要看看吗,明日大朝,乌台的总宪大人怎么批他!”

赵河明在一片骂声中,沉默不言,眼看玉霖在他给予的短暂自由之下,走向了刘氏刑架。

风从土地神像下吹起,吹向刑场,百树哀鸣,人人头顶,如悬千刀。

这爆裂的人间酷暑,残忍的刑罚,与柔弱的而孤独的女子,在张药眼底渲融成一片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