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学派也有了在内外政见上和今经学派分庭抗衡的态势。
而算学一道却无人钻研,多年荒废。
这是儒家的缺陷,而大汉却是独尊儒术的。
黄月英手捧着杨家寻来的《九章》,坐在学舍的后院里叹气。
她看不懂,但黄老爹说,两者颇有共通之处,哦,黄老爹其实也不太看的懂,但比她强多了。
天冷了,虽然太阳高照,却并没有给入冬的时节带来一丝炎热,学舍的大门打开,一个修长伶俐的女郎从里面走出来,一众仆人抬着一张木板就跟在身后。
秋罗一边吩咐着将木板挂起来,一边让人去拿最大最白的蒲纸过来,转头就看见了女郎带着甘先生和罗志也出来了,连忙迎上去。
“天儿真好啊!”黄月英感慨。
外面围观的人众多,因为天气好,也不用担心有人受热受冷的,黄月英扫视了一圈,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想问问马家的长子。
便见几个翩翩公子走上前来了。
他们颇为有礼地拱手自报家门:“马容”“马均”“马予”。
是三兄弟,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少年人,黄月英带着罗志上前一步,几人互相行了礼。
黄月英是第一次见马家人,哦,严格来说,双方今日都是第一次会面。
不过相比于马家对黄月英的提防和严阵以待,黄月英却没怎么听说过他们,马家隔空发话的时候,她才从黄老爹哪里听到这马家的名声。
“马家兄长,这就是罗志,也是日后这学舍的算学先生……”黄月英主动介绍起了罗志。
罗志还是一副腼腆的样子,但他嘴角带笑,虽低着头却身形挺拔,轻放着的手也显露出从容的姿态。
这是跟着黄承彦历练了些许的缘故,黄月英心想:也不用如何刻意,谁跟黄老爹待着超过一天都是种历练。
倒是马家的几个兄弟因此多看了罗志一眼,马容顿了一下,淡淡的话语显出三分矜持:“究竟做不做得成先生,可还没有定论呢……”
这话他是对着罗志说的,说完又转头朝向黄月英:“若今日我马家胜了,这佃农拜我为师于我有何益处,可还是我马家给他面上添了光?”
否则他一个佃农,再钻研几辈子都不一定能攀附上士族,还成了马家的弟子。
罗志这时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家女郎。黄月英摇头笑笑:“那若是罗志胜了,马家兄长真能不觉得受辱,甘心拜师吗?”
你可别输了就跑啊,我指望着你来上学堂在士族里打招牌呢!
马容轻“呵”了一声:“若是我输了,自然心甘情愿效仿孔圣拜罗先生为师……”
这句里的“先生”加了重音,带有讽刺的意味。
“但若我胜了,你这学舍便坐实了学艺不精,应当是没有脸面再继续传道授业下去……”
“不过既然建都建了,就这样荒废下去岂不可惜,开是开的,以后却要听我马家的安排,我叫你们教什么才能教什么,不让你们教什么就不许教什么!”
这便是马家和其身后世家们的目的了?
围观的众人却嗡的一下都议论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输了,以后医术还能不能学啊?
黄月英倒是不疾不徐,还能笑着问:“哦,不知道马家兄长觉得黄家如今开的几门学问里,哪个不该教啊?”
马容没答话,黄月英知道他们也答不出,双方沉默几息后她才转口:
“月英还有许多学科等着以后开呢,马家兄长打算以后黄家开一门比一门吗?”
见黄月英将话放过,马容松了口气,他往远处看了一眼,见庐舍下的叔父朝自己颔首,才有了底气:“只此一役,你我胜负既定。”
黄月英:“好!”
她使人找了套锣锤,“哐哐”砸了两声,围观众人才都安静下来。
要开始了吗?马家几个兄弟彼此对视。
黄月英直挺着身体,一人站在了高处,大声道:“诸君稍静,请听月英一言……”
“首先,黄家要在此申明,学舍所传之学问皆既非我黄月英一人之所得,也不是黄家先祖之遗存……”
“黄家所授之学,源头已无处可考,其发明之人也无源可据。
但月英可以立誓,此皆是千百年来万千生民智慧之存续,非一时一人一代之功绩,也绝不是一家一族一朝之积累,因此,该由万民共享……”
“今日之争,不是黄家与马家的学术优劣之争,是身份地位的向学之心是否有别之争,望诸君明了。”
至此,黄月英向天地长长一揖。
就算是近现代的数学成果和古代的算学,穿越历史和时空,也不是哪个更先进的问题。
摆在面前的,是阶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