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祖父之事后,姜劭便不必这般低三下四。
可即使如此,他仍愿意这般,不过是希望他日徐
韶华能为他寻找燕娘的尸骨,尽心一些。
徐韶华眸子动了动,却未多言。
随后,徐韶华缓步走到门外,窗外的雪如同片片鹅毛般落下,雪下了一夜,外头的积雪已经都到了小腿肚,唯独徐家门外一大片空地处,只有一层薄薄的落雪。
徐韶华缓步上前,姜劭缓缓抬起头,笑着道:
“小郎君,你起身了?”
“你不必如此。”
徐韶华淡淡道:
“不过,你既然想要留下来,虽然毁了面容,可这个名字也留不得的。”
徐韶华如是说着,姜劭一僵,随后方点了点头:
“我省得,我既愿为徐家奴仆,还请小郎君为我赐名!”
姜劭看着徐韶华,如是说着,那张可怖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露出的诚恳不容掩饰。
“你确定?”
“我确定。”
姜劭沉声说着,徐韶华闻言,远望茫茫大雪,沉吟片刻,少年眸光微凝,淡淡道:
“今朝雪满全无路,他日风洄挟青云。日后,你便叫风洄吧。”
姜劭,不,风洄一愣,随后低声喃喃:
“他日风洄挟青云,挟青云,好!好!好!多谢小郎君!”
他便做这挟青云之风!
随后,徐韶华转身朝屋内走去:
“别扫了,雪这么大,如何扫的干净?”
风洄连忙跟上,此刻,屋内也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膳食。
徐宥齐也已经起身,只是今日的他看到徐韶华就似老鼠看到了猫,怎么都不敢与徐韶华对视。
徐韶华心中好笑,却面上不显,一家人倒是热闹的用过了一顿饭,正在徐远志和徐韶华说起今日回社学之事时,安望飞却冒雪而来,并为徐韶华带来了一个消息。!
可是,到了这一步,姜劭也才将实情全部吐露,其心思深沉,徐韶华不愿让他就在自己家人身边。
徐远志深吸了一口气,低低道:
“当年……你祖父便是那群被山匪抢掠的百姓之一。”
徐远志说完,徐韶华脸上难得闪过一丝诧异。
倘若,当初姜劭没有挺身而出,那或许也没有如今的徐家了,可他又害的徐远志失母停考,如此一来,只让人感叹造化弄人。
姜劭闻言,也是面色微变,但随后,他又恢复了常色,只道:
“当初我只是路见不平罢了,如今……只盼小郎君,也能路见不平一次。”
姜劭并未多说什么,这会儿只是跪在地上,低着头。
徐韶华沉默片刻,终是起身过去,扶起了他。
“那,你便留下吧。”
姜劭闻言,眼中又泪花涌起,他不由喃喃道:
“人啊,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儿!”
……
随后,林亚宁将方才姜劭住过的房屋收拾好,让他先行住下。
只不过,这么一来,徐韶华和徐宥齐二人便只能挤在一个屋子了。
本来,徐易平还想要徐宥齐与他和张柳儿一道睡,可是徐宥齐人小却讲规矩:
“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
翻了年,我便已经七岁了,岂能再黏着爹娘?我想和叔叔睡!”
“嘿!齐哥儿如今倒是人小鬼大!”
林亚宁不由得笑着说了一句,一旁的张柳儿虽然心中有一丝酸涩,可却更多的是欣慰,她轻轻的揉了揉徐宥齐的头:
“齐哥儿真是长大了。”
徐宥齐笑了笑,随后看向了徐韶华。
徐韶华见状,扬了扬眉,笑着同意了:
“好,那齐哥儿便跟我睡吧。”
徐家借着两个孩子同时进入社学的喜气,购置了一批新的棉絮,婆媳二人又忙碌了大半个月,赶制出了两床新被褥。
落雪前两日,正好太阳好,被褥被晒了两日,现在软乎乎的,躺在上面就像是躺在云朵上。
徐宥齐一上床便开心的滚了两圈,随后便被徐韶华叫下来洗漱。
学子舍时时有热水供应,徐宥齐在学子舍也都跟着徐韶华的作息,日日晚上让人送一盆热水泡脚解乏,今日虽然没有读书疲倦,可是那么一番惊心动魄之事,若是不泡泡脚,解解乏,只怕明个要腰酸背痛的起不了身了。
张柳儿听了这话,二话没说去烧了水。
徐家两个劳力,并不缺柴禾,没过多久,张柳儿便烧好了水,叔侄两个借着热水洗漱一番,这才上床休息了。
许是今日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徐宥齐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徐韶华听着小侄儿那轻而缓的呼吸声,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躺下入睡。
今冬的这场雪,来的格外的大,等到后半夜,屋外的树枝终于不堪重负的发出一声“咔嚓”的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