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瑜默了默,抬起头,平静盯着那双眼,嘴角一弯,几近残忍道:“我便是如此,你又能如何。我本来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读书做官,唯一的目的就是往上爬。我没有舍己为人的癖好,更没有以德报怨的美好品行,只要对我有好处,姚良玉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
“落子无悔啊,谢世子,我看你在上京待了一年,还是没搞明白上京的生存规则。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大渊朝堂上的权力之争,何时有过公理可言。你若不服气,大可以报复回来。你若是怀疑我,大可拿着实证到督查院揭发检举我,否则便是污蔑朝廷命官。其他事,恕难奉陪。”
说完,卫瑾瑜便掸了掸袖口,转身往外走去。
快走出树林时,卫瑾瑜停了下,回头,见谢琅冷凝着面,目中似有寒星沉落,仍如同一头沉默的孤狼一般站在原地,再度笑了笑,头也不回离开了。
清鹤山庄的事很快在上京传开。
谢琅主动担了押送不利的责任,挨了五十杖,赵王也被罚俸半年,倒是雍王配合督查院破获了妖道一案,解救了十数名走失的婴童,在民间声望大增,也得了天盛帝嘉奖。
雍王并不居功自傲,反而将这一切归功于君父仁慈,爱民如子,统筹有方。原本在百官们看来在储位之争中已经提前出局的雍王,靠着这桩功劳,竟又扳回一局。
谢琅养伤期间,整日在房中闭门不出。
谢兰峰奇怪得很,将孟祥叫到跟前,问:“他在屋子里做什么,不就是五十杖么,至于爬都爬不起来么。”
孟祥也捉摸不透,答:“听李崖说,世子在参研兵书呢。”
谢兰峰显然不信:“我看他从回来之后,心里就不痛快得很,谁得罪他了?”
孟祥揣测:“半年前姚氏在校场上搞了那么一出,害得世子险些丧命,大约没抓到姚良玉,世子心里不痛快吧。”
“我看这全天下,没几个能让他心里痛快的,在上京这一年,本事没长多少,臭脾气倒是渐长。他不痛快,怕不是因为自己没立功,而是因为别人立了功吧。”
“你盯好他,别让他去找人家麻烦。”
孟祥心情复杂应是。!
“丹炉机关怎么破?”
谢琅重复问。
那道士身体剧烈颤抖着,已然吓瘫,根本说不出话。
谢琅刀锋再度要落下时,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按在了刀上,手指白皙修长。
谢琅抬头,看到了卫瑾瑜。
卫瑾瑜道:“这是我的犯人,你逾矩了。”
谢琅不动。
卫瑾瑜:“就算你把他们杀光,他们也说不出那机关所在,何必费这力气。你若是真想审,我倒有个法子。”
他视线落在那些道士身上,在道士们饱含希望的视线里,用冷漠而平静的语调道:“让他们自己挨个往炉子里跳,他们若知道机关所在,总会说出来。”
道士们原本希冀卫瑾瑜能解救他们,听了这话,顿时看厉鬼一般,越发绝望。
“二位大人明鉴,我们是真不知道啊。”
“我们只是被姚良玉召来,帮他研制长生丹制法的,他戒心很重,平日根本不允许我们擅自进后殿靠近丹炉,大人就算真让我们跳炉子,我们也说不出答案。”
“大人与其为难我们,不如去问他那个管家姚长。”
然而姚长也说不出答案,甚至在将要被投进丹炉那一刻,被炉火烧伤了两只脚,依旧闭目大喊冤屈。
赵王没料到忙活了一晚上竟是这种结果,当下气急败坏看向雍王:“萧楚桓,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雍王仿佛听到笑话:“萧楚珏,血口喷人也要讲究基本法,方才本王可是将姚良玉完好无损交给你们的。他突然跳炉子,本王能管得着?”
“他为何早不跳晚不跳,偏偏在本王与谢世子赶来的时候跳?”
“你问本王,本王问谁去!”
捉拿人犯,历来讲究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因为姚良玉选择跳丹炉这种极端行为,连尸体都找不到。
谢琅最终吩咐收兵。
山下已经聚满百姓,全是闻讯赶来寻找丢失婴童的,见到那些婴童被解救出来,一个个喜极而泣,立刻朝卫瑾瑜和雍王跪了下去。
赵王骑马驻立在一边,见雍王惺惺作态安抚着那些百姓,不费吹灰之力便赢得了一个好名声,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按照规定,所有婴童要先带回督查院作登记,再由父母或亲族带着能证明婴童身份的文书认领,免得出现误认的情况。
两名督查院司吏一个负责安置婴童,一个负责安抚百姓。
卫瑾瑜则吩咐一名雍王府的侍卫去找马车。
“过来一下,我们谈谈。”
卫瑾瑜吩咐完,听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转头见是谢琅,又和司吏交待了两句,才问:“去哪里?”
谢琅大步往一边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