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变远模糊,化为岸边的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在交通并不便利的当下,此生也许都不会再见到第二次。
纤夫们忙活完后,笑着感慨遇到了好心的小郎君。
又猜测着是什么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
喝着水,擦着汗,谁也没去用那瓶富贵小郎君留下的药。
只是在往后拉船时,对来往于水上的小郎君们,多了几分好感,在过礁滩时,若看到船上坐着讨喜的小郎君,都会下意识想把船拉稳点。
却没料到,在漫长的日头里,一根沉重的铁棍从船上滑落,直直的砸在了老纤夫的头上。
血流如注。
“头儿!”
“老王头!”
在一阵慌乱的簇拥中,颇受老纤夫照顾的年轻汉子,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当做平安福带着的小葫芦药瓶:“我有药!!”
“你哪里来药这种金贵的东西?”
“管那么多,先用上!”
“对对对,撒上,撒上!”
颤抖着手把药粉撒上,又胡乱的捂着,上好的金疮药本可以用许多次,厚敷上后,血奇迹般的止住了。
等郎中到后,还真抢回来一条命。
虽然再做不成纤夫,但总归命是保住了,也保住了辛苦大半辈子才攒钱买下的小院,不至于让妻女被吃绝户。
零星几个当年在场的纤夫,都不禁回忆起当初的事,他们已经不记得那位富贵小郎君的模样,但却记得,那是个性子顶好的小郎君,像是从江面上升起来的太阳。
红彤彤、亮堂堂的。
***
只是眼下,谁也不知那瓶药还能有这番作用。
江船上。
三楼东间。
狄昭昭蔫蔫地趴在床上,把小脑袋埋在被褥里。
安顿好了,狄先裕才从云福口中得知,昭哥儿方才不是去凑热闹聊天,去时还拿了一瓶药。
狄先裕和狄明一起进来,看到的就是“小鸵鸟昭”
狄明先跑到床边,用手轻轻去掀被子,才刚刚掀开一个缝,被子就忽然塌下去,显然是
被小手抓住扯下去。
他又试了试,拉不动了,显然是被扯得紧紧的。
小昭昭的声音从被褥里闷闷的传出来:“我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哦,不要掀我被子。”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
狄先裕先出一招:“金大给做了好吃的江鲢,才从水里捞的,可鲜了。昭哥儿不起来吃?”
小鸵鸟明显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还不饿。”
狄先裕又出一招:“呀这里怎么有只蚊虫?”说着就去挠趴着小孩的脚心,装作抓虫。
最怕痒的小孩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啊!”又完全控制不住地笑出来:“哈哈哈哈——”
他小身子忽然跟虾一样缩起来,又痒痒得在床上滚起来。
狄先裕还大声道:“别动别动,爹马上要抓到那只虫了。要是被咬的话,要起一个特别痒的大包的。”
狄明:“……”
小少年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父道尊,母道亲。”“教子须是以身率先。”之类的圣人言。
“哈哈哈爹爹不哈哈别……”狄昭昭痒得在床上打滚,缩成一团也躲不过爹爹的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想掀开被子坐起来,却不小心被纠缠成坨的被子裹得牢牢的。
他小手在被子里挣扎,想钻出来,小脚丫也在床上乱蹬,喘着气悲呼:“爹爹你别抓虫啦啊啊!”
等好不容易从乱成一团的被褥里钻出来,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虫!根本没有!!
狄昭昭气得小脸通红,嗷呜一声就气吼吼地冲爹爹扑过去:“我跟爹爹你拼啦!!!”!
狄昭昭小脸微鼓,他这么重,怎么会被浪卷跑呢?
但小孩还是乖乖听话,拖着小嗓说:“我知道啦。”只是没安分一会儿,乌亮亮的眼睛就好奇地看向周围。
有大大小小的船停靠在岸边,有货物在上上下下,还有人带着各种行李正在上下船。
更有一阵豪迈浑厚的号子声,忽然一下直冲云霄,瞬间吸引了狄昭昭的注意力。
小孩把脑袋转过去,只见一群赤|裸着上身的汉子,齐齐前弓着身子,背着一根根粗长的巨绳,努力拖着船,步履艰难地一步步往前走。
“嘿呦呦,嘿呦……”
明明春寒才去,尚未入夏,这些纤夫身上却满是汗水,隐隐蒸腾着热气。
粗糙黝黑的汉子浑身青筋暴起,脸上的肉都好像也在使劲儿,尤其是最前头几个,上半身几乎都要趴到地上去了。
狄昭昭小嘴窝圆。
他小手想去扒拉爹爹的衣服,喊爹爹看,却扒拉了个空。
小孩一回头,原来刚刚还在他旁边的爹爹,已经去安排登船事宜了。
他身边倒是留了几个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