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把人送回来,而是把人收监了。
满室皆静,有人小小惊呼,但不敢多嘴,一个个都拿眼睛去看向坤。
唯有向家老太爷沉眉带怒:“怎么回事?”
向坤起身,给老太爷行礼道:“儿子不知,我这就去衙门看看。”
向坤清楚得很,某些人的报复来了。
不是谢星珩,就是某个阴沟里的老鼠。
他长袖遮掩着拳头,让家里人先歇息,去衙门捞人。
向坤在京城的衙门里,头一次吃了闭门羹。
今天衙门不审人,府尹回家睡觉去了。
能在京城的衙门任职,都有背景。
向坤垂眸,过会儿问:“我那犬子情况怎样?”
衙门的人恭恭敬敬答话。
很有精神,把他们堂官都骂得一声不敢吭呢。
向坤便懂了,又次日,带着礼品,去府尹家赔罪。
他的车马走在路上,能从晃动的帘子里看见百姓脸上的异样表情。
他让人去打听,带回了一个让他久久无言的消息。
“少爷画押了,承认收受钱财,典卖官职等罪状。”
对向家来说,其他的罪状都是小事。
典卖官职才是大事。向坤在吏部做一把手,这事就更大了。
向坤继续去府尹家。
画押可以是逼打成招,还能周旋。
今天府尹依然不见客,原因是他要去衙门查案。
向坤能把礼送到衙门去吗?
显然不能。
他坐在轿子里,脸色沉凝如铁——朝廷里有老狐狸坐不住了。
此时的都察院,沈钦言笑眯眯给部里新来的进士们道:“你们的前程来了,写折子吧。”
弹劾吏部尚书的折子,不是谁都有胆魄写的。
没胆子写的人,就拍错了马屁,怕错了人。
敢写的人,沈钦言不介意捞一把。
就看谁的折子合他心意了。
向坤出去转一圈,什么事都没办成,收获了如雪花般多的弹劾。
他已入阁,虽是普通阁员,亦能称作宰辅。
奏折会在内阁过一遍,他压下几l封,还能尽数都压下吗?
显然不能。
内阁首辅霍钧的桌上,叠挪起比他还高的弹劾奏折。
他叫向
坤来说话。
向坤对霍钧极为恭敬,这位历经三朝的首辅,哪一朝都是宠臣,本事大得很。
霍钧问他:“吏部是什么地方?”
吏部为六部之首,掌天下文官任免之权。吏部尚书被称为“天官”。
向坤不答,解释说:“下官没买卖官职……”
霍钧指指折子。
向坤说:“都察院那些人就是闻着腥味的狗,衙门还没查出事情真相,他们就急着攀咬,下官冤枉。”
霍钧又问:“吏部是什么地方?”
向坤抿唇,过了会儿说:“朝廷官员的管理之所。”
霍钧靠在椅背上,浑浊的眼睛没有焦点,像是看着向坤,又像是望着前方某一处在发呆。
“抽签是什么意思?”
向坤咬牙:“职官调任之法,坑少人多,为公平起见,不被部里职官影响,所以才抽签调任。”
霍钧摊开手里的折子,让向坤自己看。
折子上写着价位。
三两千的县令,五千两的知州。
一万两白银,知府也做得。
向坤咬死不认。
霍钧把桌上折子都推到了桌侧的竹筐里。
竹筐里都是筛选出来的“废话”折子,诸如请安问好等内容,不必上呈天子。
他独留这份价目表。
向祖谦的事,霍钧不管。
吏部内部的烂事,霍钧要管一管。
折子呈上去,自有人去调查。
真与假,冤不冤,不是他们俩空口白牙定下的。
向坤紧紧盯着那封折子,被老态龙钟的霍钧镇得浑身发抖,不敢上前争辩。
他入仕时,霍钧以帝师的身份入阁。
三朝首辅做下来,朝中文臣谁敢与他叫板?
霍钧动作慢,拿毛笔在折子上写他的个人意见。
这一步是辅臣要做的事,给天子一些参考。
向坤争取了一下:“阁老,下官真的不知……”
他眼睛都充血了,想到都察院,就恨上了沈钦言。
恨上沈钦言,就会想到谢星珩。
孟培德有多少学生,沈钦言就有多少师侄。别人上门,他都要赶出来。
偏到了谢星珩,他巴巴的送东西,来往密切得很。
向坤说:“沈大人与我有私怨……”
霍钧打断他话:“别说了。心虚才怕。”
向坤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