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直视着虞绾绾,目光似雪融浸袖,薄凉渗人。
虞绾绾身形晃动两瞬,火曜便准备上前,但突然脚下一滑,“诶哟”一声摔倒在地,金曜则全程未动,眼观鼻鼻观心垂眸看地,仿佛隔绝在另外一方天地。
好在虞绾绾还能勉力支撑,并没有彻底昏厥,只是也没好到哪去,她素白的绣鞋踩在刚撒洗完的灰石砖上,像是两张摇摇欲坠的白纸。
听虞家那个名为月画的丫鬟说,虞绾绾素喜鸢尾,闺房窗台的白瓷宝瓶中开春之时便会备上几枝,虞绾绾曾言闻着鸢尾香气入睡,梦中也会安眠。
但这个时节的鸢尾只有在离盛京十里外的长明山上,开得最为绚烂。
孟戮余光瞧着,折屏旁的白玉宝瓶里那一束他每日天不亮便前往长明山采摘更换的鸢尾花,五彩斑斓,极难让人忽视。
可方才虞绾绾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一眼。
耳边,虞绾绾声量终于高了些,尖细刺耳如惊雀高啼:“孟戮!”
“旁人皆言你如今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近人情,是现世屠魔,起初我并不相信,我始终记着我二人幼时初见,后复又再见,我虽有胆怯畏惧,但我同你相聊几句,似觉得你不同于旁人嘴里所言,我想世人或是对你多有误解。”
“可如今…如今……”
“你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孟戮沉默地收回看向鸢尾花的余光,望着为林潮生红了眼眶,眼泪盈满的虞绾绾,他手微抬,左手拇指抚着摘鸢尾花时落入右手掌心的荆棘刺,刺尖嵌肉,一碰便有钻心之疼,但孟戮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来回拨弄,静静道。
“那我该如何?”
“我同林潮生各为其主,我与他之间本就是生死之敌,卧榻枕边,岂能容虎蛇环伺,潜入敌方王都被发现这件事,我与他位置调换,他亦不会放过我。”
“届时,你可会说他一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近人情?”
被控制住的虞绾绾心下虽着急,此时也忍不住为孟戮拍手叫好,且不说她知道林潮生没死,便是林潮生真死了,她更是会落得轻松,哪还会像现在跟个拎不清的疯婆子一样胡乱指责发难。
正如孟戮所言,孟戮与林潮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难不成还指望孟戮放过林潮生不成。
控制她的那个东西,在某些时候总让虞绾绾陷入一种对方好似不太聪明的感觉,但承担后果的却是自己。
虞绾绾见“自己”根本听不进去孟戮的话,只悲恸地说着。
“林公子心地良善,他定不会对你赶尽杀绝,而且林公子有治世之才,又有报效大胤之志,你明明可以保下他,游说他,于大胤所用,你明明可以…不杀他……”
“我凭什么不杀他?”孟戮道。
“虞绾绾”噎住,继而咬着唇,也没回孟戮的话,只是整个人在“噩耗”之下慢慢陷入自我喃喃,一直在重复着林潮生有多好,怨怪着孟戮不该杀他。
听着虞绾绾都气得想敲自己脑袋。
将她控制的那个东西已经疯得神志不清,无药可救了。
而就在这时,虞绾绾脑海忽地又传来一阵剧烈刺痛。
紧接着,些许画面快速在她脑海闪过。
看完画面的虞绾绾顾不上奇怪的脑海刺痛,整个人越发着急震惊,虽不知为何预知梦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她的脑海,但现在更为重要的是她看见的即将要发生的未来——
“虞绾绾”怎会想寻死?!
画面里,摔了一跤的火曜兴许是被虞绾绾念叨烦了,他也不可能拆孟戮的台,揉着发痛的手肘小声嘀咕了一句:“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声虽小,但“虞绾绾”恰好不好听见了,“虞绾绾”如被尖刀扎进脊背,更受刺激,慢慢弓起瘦弱身子泣不成声,从念叨着林潮生的好,变成了小声重复:“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我又能如何?”
抽噎之下,她声调含糊不清。
重复了几遍后,“虞绾绾”目色逐渐涣散,像是将落未落的黄叶,只等那猛然的秋风一起……
虞绾绾发红的眼睁大,似闪过一线癫狂,垂眸无声抖着唇瓣。
“既不能复生,我便去寻你。”
下一刻,“虞绾绾”扭身撞了墙。
虞绾绾看到这心惊肉跳,孟戮武功奇高,自不会真让“虞绾绾”撞上墙,但若她真为林潮生寻死,且不说,她同孟戮之间将会埋下难以跨越的隔阂,她自己也将会“恨”死“自己”。
虞绾绾性子一贯温和,极少会用到“恨”这个字,但此时此刻她真被气得心肝泛痛。
她为什么要为林潮生寻死?!
这个哄骗她,利用她,毁了她和她全家的男人。
他凭什么?!
他哪里配她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个将她控制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偏爱林潮生,又有多不把她虞绾绾当成一个人看!
饶是虞绾绾平素柔弱胆小,在这一刻也被激发出了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