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眉梢。
难得孟戮未守在外屋,虞绾绾又恢复以往,合该能早些入睡才是。
但她看着黑黝黝的床顶,一时竟有些睡不着觉,过了会,她已然又抱起锦被,翻了个身。
须臾,她床侧亮起一盏莹黄的灯,透过床幔能看到熹微。
虞绾绾下意识坐了起来,抿住唇瓣,眸光有些闪烁。
“小姐,您可是有何烦心之事?”外面举灯的月画有些担心道。
听见是月画的声音,虞绾绾眼底划过些微失望。
“无事,你也早些安睡吧。”
“那可不行,孟大都督叮嘱过月画,要随时咳咳……”
“随时看着我,以防我行偏激之事?”虞绾绾接过她的话。
月画声顿时激动:“是啊,小姐,再怎么样,您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您说您要有个什么闪失,您让老爷少爷,还有雅先生怎么办?”
“就不说远的,您要是去了,月画也不活了!”月画声带出了几分哭腔。
虞绾绾忙拉开床幔,瞧着正抹眼泪的月画,扯过她的手腕,示意她坐在她床边来。
“好了别哭了,你先坐。”
眼里还不断掉小金豆的月画没动,神色微惊:“小姐,这可使不得,这不合规矩。”
她家小姐最为矜持守礼,本是比她还重规矩的人。
虞绾绾似想起来操控她的那个东西确实是想让她成为极其守规矩,不懂变通的迂腐之人,但真正的虞绾绾虽也看重礼仪规条,却不是不懂变通之人。
她多使了几分力,拉着月画就往床边坐,还将月画手里的烛灯放在一旁的木架上:“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不就是坐一下,这孟府就我和你,雅先生也不在,无人能说我们。”
“可是……”
“我是你的主子,我说的规矩才是规矩不是,还是说,你现在想要受罚?”虞绾绾语调微有调笑。
月画忙将头摇的比鼓浪鼓还快,她看向虞绾绾,眼底多了些微疑惑,略带几分迟疑地开口:“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些?”
似乎比以往话更多了些,人也活泼了一点。
而且…好像聪明了一点。
方才那一套恩威并施让她听话的说辞,以往的小姐可从来没做过这样类似的举动。
月画是虞绾绾的身边老人,虞绾绾自也没想过瞒她,只是梦境和过往发生的既定事实都不能说,虞绾绾便道。
“兴许是经历了生死念头,性子有所转变,想通了些许。”
话题绕了回来,月画也顾不上疑惑,眼里的小金豆紧接着就掉了下来:“小姐啊,人死不能复生,林公子既已仙去,活着的人更为重要,我们更要把日子过好才是。”
月画反手紧紧握住虞绾绾手腕,眼泪止不住地掉,好些都落在了虞绾绾的手背上。
月画哽咽着忙拿出手帕给虞绾绾擦:“月画冒犯,不该脏了小姐的手背。”
虞绾绾却抬手止住,任由月画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她轻声道;“月画,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于我而言,一颗一颗皆珍贵如明珠,如何能是冒犯,又怎么能算得上脏?”
月画微愣,虞绾绾却笑了笑,抽出月画手里的手帕,给月画擦着眼泪道:“明珠珍贵,便是为了我,也不要轻易掉。”
梦境里,月画后来也被接到了她的身边,无论她遭遇什么,她都一直陪着她,虞绾绾委屈时,月画甚至比她更难受,为她不知哭红了多少个深夜,她跟着林潮生处境不好,她的丫鬟自也讨不了多少好,在林府时,月画没少被人欺负,眼下还白白胖胖的模样,在林府却消瘦到风吹就倒。
虞绾绾心头发酸,认真道:“月画,无论如何,务必要万分珍重自己。”
月画滞住半晌,才从虞绾绾手里抢回手帕,一边给自己擦,一边道:“怎么能让小姐给奴婢擦眼泪。”
过了会,月画道:“小姐,您以前很少同奴婢说这样的话,您这回好像是真变了些。”
虞绾绾敛下心绪,转而含笑打趣:“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奴婢都喜欢。”
“只是,现在的您好像比以前更开心些。”
“奴婢喜欢开心的您,所以更喜欢现在的您。”
虞绾绾眼眸微转:“有这么明显吗?”
脱离控制这件事,若是她能说,她恨不得把这件事同父兄还有雅先生说上三日三夜,但如今苦于表达,便只能通过抑制不住的开心表现了。
就是,有些不合时宜。
果然,月画的下一句便是:“嗯,虽奴婢也希望您能开心,但小姐可否奴婢告知您为何如此开心,毕竟林公子才仙去不久?”
就是因为林潮生,所以不合时宜。
毕竟在外人看来,林潮生刚死,她原本还要为林潮生寻死觅活,眼下又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隐隐还有些许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