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执念……”席正缓缓摇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旧镇万人性命,都成了你获得更多力量的祭品,席献,他们是闾国流民的后代,是你的子民!”
“要成其大事,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席献手指动了动,四方毒瘴则愈浓,他抬起下颌:“璧髓里的力量虽强,但却不知为何化不了这里的毒瘴,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可以驱策部分瘴气,我本以为,我要完全掌握了这些瘴气才可以出得去,却不曾想,原来那把钥匙……”
他忽然看向阿姮:“一直近在眼前。”
此时,程净竹一掌将阿姮推出去,随后银白的法绳落入他手中,那席献看见他握住法绳的那只掌中血痕交错,漫天的雨湿透他的衣衫,他的鬓发,席献笑道:“仙长说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而今为了这些人受了伤,金身暂破,可要小心了。”
他话音方落,四方瘴气奔涌而来。
程净竹袖中白符飞出,他在血肉模糊的掌中一握,白符顿时烧尽,迸溅开一圈火星子化为金光将所有村人笼罩其间。
毒瘴弥漫,四周雾蒙蒙的。
阿姮站在村人当中,隔一道淡金光幕,她看见那少年修士背对众人,与席献相峙,村人发现毒瘴没能越过光罩袭来,有人好久才捡回自己的声音:“村长……他方才说什么?”
“旧镇万人性命,是他……?”
“那这么说,我祖父祖母当初没逃出来,是他……害的?”
天边的雷电,像是劈进了村人的脑子里,他们浑身战栗,有人颤颤道:“那山神呢?不是山神大人……”
“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山神。”
程净竹侧过脸,于浓瘴浓雨中眺望远处模糊到只剩下一道墨影的神山:“此地也从来不是什么福地,而是天地人三界之外的漂浮之境,称赤戎,此地本不是凡人可以生存之地,所以黑山黑水,草木不丰,而你们所挖掘的璧髓……”
他顿了一下,细雨如丝拂过他的衣襟:“虽非邪物,但其中所蕴清气是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消受的,你们会得青骨病,并不是因为山神所谓的惩罚,而是因为你们常年挖掘璧髓,躯体承受不住清气的浸染,才会异化,生出骨刺。”
“你们想一想,此地女子不生骨刺,究竟是因为山神的怜悯,还是因为从来挖掘璧髓的,全都是男人?”
程净竹话音才落,村人们脸色各异。
“……老鱼头,”躺在地上,被除了骨刺的那老翁忽然想起老鱼头,“他生前一直捕鱼跟咱们换璧髓,从没去过神山,所以他……没有青骨病!”
“那,那老鱼头到底是怎么死的?”
有人颤声道。
“反正,不是我杀的。”
阿姮双手抱臂。
程净竹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席献,道:“若我猜的不错,那名叫小有的孩童,还有那老渔夫都是你为了赶走我,而下的手。”
“我早知道,”
席献没有否认,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伪装的必要了,“你会是个大麻烦。”
话音落,席献猛然袭向程净竹,程净竹侧过身,躲过席献那只手,他侧过脸看去,席献整只手生出漆黑的皮膜来,指甲变得像鸟爪的指甲一样尖锐极了。
“席献!不如你我先来算账!”
半空中,席正忽然俯冲下来,落在程净竹身前,那席献才探来一只爪子,却穿过席正胸口的空洞,他僵了一瞬,但席正缺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菌丝迅速缠上去。
席献锐利的指甲三两下截断菌丝,席正又扑了上去,两人手脚并用,连过数招。
与此同时,立在一边,根本不受毒瘴侵扰的云童动了,他飞快闪到程净竹身后,程净竹抬手,法绳绕后,如银蛇般缠住云童的手臂。
天上雷电交加,冷雨纷飞。
“没有山神,根本就没有山神?”
“是村长他骗我们的?”
“是他骗我们……那我爹不是被山神惩罚死的?”
“我儿子……不是因为背叛山神死的?”
“那我,那我弟弟他……”
光罩中,人们的声音越来越杂乱,越来越迷茫,又变得越来越激动,阿姮站在其中,垂眸打量他们每一张脸。
她有点能分得清他们的长相不同了,但他们此时的情态,却似乎是相同的,可那是什么呢?是什么会让他们目眦欲裂,眼角像是要滴出血来?
阿姮不明白。
“他骗我们!”
“他骗我们!”
一声,又一声,嘶声力竭。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人,目光不经意一侧,她看见不远处屋檐底下,霖娘正奋力地往阶上去,可阿姮身上的葫芦牵制着她,准确地说,是葫芦中,黑水河水牵制着她这只水鬼。
她在黑水河中时,无论怎么努力都去不了岸上,就如同此刻,无论她怎么努力,也迈不上那石阶。
数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