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地问:“您这是?”
话音未落,早已闭合的时间裂缝忽然张大,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它的边缘,不容它消失。
谢叙白倏然回头,再次看见谢语春那张温柔含笑的脸,像被施展定身术,不受控制地一停。
见青年不再流眼泪,宴朔无意识地松上一口气。
但他觉得这样的放纵得有所节制,不然有一就有二。贪婪是万物生灵都有的劣根性,当知道自己拥有特权的时候就会得寸进尺,永远无法满足。
于是宴朔顺势坐在谢叙白的旁边,古井无波地道:“每打开一次时空之境都会消耗大量的神力,就看刚才那几眼,未免过于浪费。仅限今天,可以让你看个够。”
能再看到故人鲜活的模样,是谢叙白过去十多年梦寐以求的心愿。
但他理智仍在,比起沉溺于过去的美好,更注重当下。
比如医院规定住院医生每天早八点要去查房,科主任、主任医师和副主任也要,神来了都挡不住。
谢叙白遗憾地笑了笑:“多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明天还要早起,所以……”
宴朔见青年嘴里说着不行,眼角余光却始终黏在谢语春的身上,抬起手指按揉太阳穴。
似乎挣扎了一会儿,他忽然道:“我可以控制这里的时间流速。”
谢叙白顿住,澄澈明亮的眼睛几乎一瞬就亮了起来,仿佛缀入万千繁星。
本来有些迟疑的宴朔呼吸一滞,不自在地撇开眼,口吻淡漠:“别忘记你的精神力已然匮乏,精神体疲累不堪,就算我能让你无休止地看下去,你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能多一分钟,就算一分钟。”谢叙白凑到他跟前,眼神闪烁个不停,认真至极地说道,“真的很感谢您。”
最后一句话犹带着三分沙哑磁性,经由青年温雅悦耳的嗓音说出来,有种莫名的诱惑力,像轻柔的羽毛刮过耳垂。
……算了。
宴朔定了定神,漫不经心地想,既然今天已经破例过一次,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反正仅限今天,没有下次。
正这样想着,忽然见谢叙白将眼镜摘下来,试探性地询问道:“一会儿我可能会困睡过去,所以您要现在试试看吗?”
“什么?”
“将这副眼镜戴在我的身上。”不知道宴朔眼镜控的程度在哪个区间,谢叙白顿了顿,补充道,“无论取摘。”
宴朔的心跳狠狠空了一拍,连忙动用所有的专注力来克制,勉强没有表露出来。
不过他停顿的时间有点长,被谢叙白发现了,后者笑眼里满是轻快善意的揶揄:“我应该还算个合格的眼镜架子?”
宴朔轻斥:“你想要胡闹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难道您不喜欢吗?”任何不涉及危害他人的兴趣爱好都值得被尊重,是以谢叙白没有具体点破,而是将眼镜交到宴朔的手上,又将其托起。
镜片上的眼泪已然消失,唯有点点温热的湿意残留其上,让宴朔本想抽开的手僵在原地。
他瞳孔凝滞,眼睁睁看着眼镜移到谢叙白带着温润浅笑的脸上,金丝细框和白皙的皮肤两相映衬。
谢叙白摸着宴朔如铁钳般紧实有力的手指,竟然在不稳地颤抖,从善如流地安抚道:“不用紧张,没关系的,这只是一份小小的报答,还没请问过您的尊名?”
他戴上了眼镜。
下一秒,宴朔勾着眼镜框的拇指,突然在他的眼尾用力按了一下。
男人的指腹满是硬茧,摩擦皮肤带出酥酥麻麻的痛感,最关键的是谢叙白始料未及,被无形的力量逼出几滴泪水。
谢叙白:“??”
泪水润湿镜片,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雾,雾里影影绰绰地显露着青年的双眼。
宴朔又用两指挑起眼镜框,就像掀开遮盖在风景画上的布帘。
理智和骄傲在心里高声呵斥。
——你在干什么?
——停手!
——你是统御黑暗的邪神,那是渺小孱弱的人类,简直成何体统!
宴朔不为所动,镜片一点点抬高,那双仿佛能够挑起一切动乱、清冷淡然的眼里,此时已然失去往日的沉静,不掩慌颤地看着他。
眼尾殷红得不成样子,美如茫茫雪地里绽开的梅花。
和宴朔预料中的一致,不,比那还要——
呼吸终于还是乱了,理智也是。
“我叫宴朔。”宴朔用拇指轻轻剐蹭他眼尾那抹红晕,眼睛暗了又暗,“相识这么久,终于想起来问我的名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