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难道这是您希望看到的结果?”
听到“死”这个字,宴朔的眉头瞬间紧皱成一团,轻嗤:“放心,你死不掉。”
就算灵魂碎成渣,祂也有办法拼回来,不外乎多费点功夫罢了。
不过谢叙白的话提醒了宴朔。
对方的精神体很弱小,就像那些花,不管他怎么控制力道,都有被弄伤的风险。
现实中的身体也不行,一样承受不住。
仿佛兜头被淋上一盆凉水,宴朔沉着脸松开谢叙白。
大片的阴影随之退散,谢叙白视野敞亮,得以重见高空的雷霆。
几道银白的亮光迅速掠过乌黑云层,轰然劈向大地,炸出好几个狰狞的坑洞。
嘭!嘭!……
看得出来,男人相当烦闷。
让谢叙白忍不住想起生闷气拿尾巴砸地的平安。
但宴朔显然没平安那么好服软,沉吟片刻后忽然道:“那就等你成神。”
——好,成神前必须找到逃跑的办法。
谢叙白冷静地心想。
他虽然没有感情经验,但常年在社会上打拼,也算见多识广。
然而在男人明晃晃的食欲面前,性向都成了小问题。
宴朔平时冷得像万年不化的雪山,他根本没想过宴朔会对他感兴趣——他们甚至连物种都不同。
难道狮子会觉得狼好看?狐狸会和兔子接吻?
明明引起对方注意的是那副眼镜……难道说是移情?
但是把对眼镜的喜欢移情到人身上,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早知如此,谢叙白刚才就不会那样“放肆”。
宴朔似有所觉地瞥向他,忽然抬起手指。
时光之境往前平移,直接贴在谢叙白的眼前,堵住人现在就跑的冲动。
彼时幼年谢叙白缩在谢语春的大腿后面,揪着对方的衣摆,一脸怕怕。
谢语春鼓励道:“乖乖,这社会上的人啊,形形色色,你如果遇到人只知道躲,以后又要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宴朔不咸不淡地说道:“确实如此,只知道躲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谢叙白:“……”
下一秒谢语春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还有几分生冷:“还有那种伪装得很好的衣冠禽兽,表面看着无害善良,脑子里尽是坏念头,只有保持谨慎试探出他的弱点,才能避免受伤,给予致命一击。”
“坏念头指想要伤害别人、伤害你……如果遇到那种突然冒出来想脱你衣服、摸你身体的渣滓畜生,直接跑,回来告诉妈妈,妈妈拧爆他的脑袋,知道吗?”
宴朔煞有其事的表情甚至来不及消下去,便僵住。
谢叙白怔了怔,脸迅速撇向另一边,憋了半天还是没压住上翘的嘴角。
没有笑声,但震耳欲聋。
宴朔嘴唇一扯,掀起眼皮。
上一个胆敢笑话自己的神,现在还东逃西窜躲在虚空中,真身都不敢露一个。
结果他的眼刀甩过去,没等刮在谢叙白的身上,余光先瞧见对方勾起的唇角,还有那氤氲在眼里的欢快笑意。
——终于不是绷着脸皮满腹猜疑,也不是压抑着悲痛和惊惶。
“……”赶在被谢叙白发现之前,宴朔无声地移开目光,新奇地咀嚼着心中莫名的滋味。
时空之境中的孩童懵懵懂懂地扬着脑袋。
他还很小,大脑神经没有发育好,眼中的世界色彩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即使母亲后面换成简单易懂的语言,也依旧不能理解那语重心长的教诲,还有那些肮脏龌龊的黑暗面。
女人变着法儿地重复好几遍,直至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才停下揉揉他的脑袋,又笑着鼓励他去和公园里的其他小朋友玩。
在小孩一步三回头地过去后,女人猛然用拳头抵住嘴唇,拼命忍住咳嗽。
她的脸色苍白无比,胸口一起一伏,好像岸边缺氧濒死,痛苦张嘴的鱼。
在谢叙白的印象中,最多不过三年,妈妈就会死于重病。
女人似乎对此也有预感,眉眼中透着化不开的担忧,和危机迫在眉睫的急切。
她当然知道那些教诲,对眼前的小孩子来说太早。
可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而这世界吃人的时候,从来不挑年龄。
接下来宴朔不再开口,谢叙白也一声不吭,专注地凝视那对他来说珍贵无比的童年时光。
尽快那掺杂着已经知道结局的痛楚,依然让他甘之如饴。
宴朔没有给谢叙白看谢语春最后逝去的那一幕。
不知多久后,沉重的眼皮终于忍不住疯狂打颤。
谢叙白咬牙打起精神,在昏睡前的最后一刻,与宴朔如常告别,再退出对方的意识世界。
他不知道,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下一秒,漆黑触手如潮水般涌上,把他疲累的身体小心拽回花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