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朔不动花,只动花下的泥土,让它们挪位置,硬生生于茂密繁盛的花丛中,开辟出一个能躺人的空间。
精神力可以温养精神力。
原本宴朔的精神力过于暴戾,任何人、物、神都承受不起。
但是荒芜的意识世界没来由地开出一片花田,让暴戾不再纯粹,奇迹般多出一分能容人的宽和。
宴朔无声坐在旁边。
一直到青年紧皱的眉头,随着精神力的恢复而缓缓松开,他才动了动手指,摘下那副惹出乱子的金丝眼镜,挂在青年上衣胸口的口袋里。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伸出手,敲碎隔音屏障,拽出里面呼呼大睡的小触手。
没有隔音屏障影响,小触手几乎秒醒。
看见宴朔,它小脸一垮。
看见谢叙白,它激动地往前扑。
【白白!白……呜啊!】
宴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揪回来,淡声道:“别吵醒他。”
被揪住尖尖的小触手反射性想抽他,听到这话立马停住。
宴朔也给谢叙白下了隔音屏障,还有助眠的术法,只要小触手别拽着人上蹿下跳,对方不会轻易醒来。
他环顾四周垂涎三尺的千面怪物,还有头顶躁动的雷霆,和脚下蠢蠢欲动的大地,淡声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看好他,别让任何意识体靠近。等他精神力完全恢复再带他出去。”
小触手用尖尖戳戳谢叙白的手腕,果然感受到对方精神力的匮乏,难得听他的话:【好哦。】
宴朔的识念退出意识世界,回归现实世界的本体。
看着寂静空旷的办公室,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冷了下来,抬起手指。
一道形如时空之境的漆黑裂缝出现在半空中,但它的出现似乎无形中扰动了什么,口子在颤颤巍巍地收缩。
无数根漆黑触手凭空出现,冰冷滑腻,吸盘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森冷的白雾。
不同于面向谢叙白的温和,这些触手毫不客气地展露出凶残的一面,扒住裂缝的开口边缘,以雷霆之势,将它活生生掰裂,直到撑开一个可容人进入的口子!
宴朔看着眼前的时空隧道,面无表情地跨步进入。
刚才避免刺激到谢叙白,他没有告诉对方,谢语春三庭匀称、眉高长垂、目光有神,是能活过百年的长寿相。
但同时,女人的中庭笼罩着一股浓郁的黑色死气,意味着有外在原因造成寿数短缺。
还有一件谢叙白知道后可能会承受不住的事。
无论是谢语春还是傅倧,都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宴朔原本想要追溯谢叙白真正的血亲,没想到在使用时空之境的时候,竟然撞见一股力量在百般阻挠。
那力量不弱,很强,强到甚至能和他分庭抗礼。
是以很多看似完整的画面,实际有所缺漏。
——谢叙白的身世没那么简单。
宴朔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但他不是会忍让的主。
既然不让看,那他就到过去亲眼辨析真相。
另一边,宴朔离开之后,小触手对着头顶的雷霆“龇牙咧嘴”。
【你竟然想吃掉白白?疯了吗,信不信我把你捏成麻花!什么?不是我想的那种吃……啊?】
忽然修长白皙的手掌伸过来,严丝合缝地按在小触手的身上,似乎想要堵住那些“污言秽语”。
小触手勉强从指缝挤出一个尖尖,瞄见青年耳廓的红晕:【白白你没睡啊?】
“……睡了,刚才精神力恢复,又醒了。”
谢叙白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别说小触手能听见那些“话”,半空中狂风大作,不加掩饰,简直叫他头疼。
宴朔是讲秩序,但这些意识体分身只讲本能和原始冲动。
谢叙白明天还要继续治疗病人,本想等精神力完全恢复再出去,没几秒耳朵越来越红。
他猛地坐起身,对着天空忍无可忍地厉声道:“你们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这个月我就不进来了!我数到3,3、2——”
雷声风声一块停,安静如鸡。
谢叙白警惕地躺回去,慢慢闭眼,身体放松。
当感受到久违的宁静时,他的心里登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随后呼吸渐匀,如愿以偿地睡了个安稳觉。